惊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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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你的噩梦都是我编的



 

不怕鬼压床,就怕胖鬼压床。


1

跑。

 

用尽全力奔跑。

 

不能停下,连放慢脚步都不行,怪兽的低吼声就在身后回荡。

 

怪兽虽然体型不大,但全身布满宛如电脑键盘的疙瘩,十几只眼睛如同孢子般挤在鼻翼上方,这对一个密集恐惧患者来说,无疑是恐怖的巅峰。

 

这条坑坑洼洼的路上没有其他岔道,我冲到尽头,在深不见底的断崖前停下脚步。

 

断崖下方隐隐传来奇怪的吼声,怪兽慢慢靠近,它扭动身躯,淡绿色的口水从嘴唇滴下。

 

淡绿色是我最恶心的颜色。

 

我一步步后退,直到脚跟悬在悬崖外。

 

跳,还是不跳,我尚在犹疑,怪兽却猛地张口,红色獠牙咬住我的手臂,要将我的身体吞下。

 

“啊!”我怒吼着睁开眼,四周熟悉的景象将我拉回现实。

 

一场恶梦。

 

不,比恶梦更可怕的是醒来后身体无法动弹,我努力扭动身躯仍毫无改变,只能在冷汗和胸闷中重新闭上眼。

 

我到底睡着了,还是醒着?


2

“算上这位密集恐惧症程序员,”瘦子接过我手中透明圆瓶,“你让多少人经历梦魇了?” 

 

“署长,”我别开视线,“这是第999个。”

 

瘦子晃了晃圆瓶,心不在焉地夸赞道:“很厉害嘛。”

 

“不敢。”我点点头,试探着开口,“署长,我记得进署第一天您说过,只要······”

 

“我知道,我知道,”瘦子连连点头,“按照咱们‘梦魇制造署’规定,只要成功让1000个人经历梦魇,并收集每个人因惊吓产生的怨气,就拥有重新投胎的权利。你现在只差一个名额就达标了。努力,奋斗!”

 

“但是!”见瘦子准备离开,我赶紧挡在他身前,“我停在999已经很久了!”

 

“其他人达标您直接放行,可只要我到999,您不是将名额分给您家亲戚,就是让我帮忙编脚本,派别人去魇住目标身体。这样下去,我永远也不可能达到1000人的目标!”

 

瘦子扶了扶眼镜,脸上浮现出职业化的假笑:“你是咱们署的骄傲,你要是走了,其他同事可怎么办呀?”

 

我低下头:“这次能不能放我过?您知道,我等投胎已经很久了。”

 

“如果再不能顺利投胎,我不敢保证自己还有耐心制造梦魇,”见他没有说话,我狠下心来补充,“您清楚的,我可以写出最恐怖的梦魇剧本,也能轻易破坏其他人的。”

 

“没有集体意识!”瘦子连连摇头。

 

不过最后他还是不情愿地松口:“好吧,那你执行完最后一次任务,我就放你去投胎!”

 

“当然,目标由我来定。”未等我欢呼,瘦子又低声补充一句。


3

我叫孟也,生前是一名心怀梦想但郁郁不得志的编剧。 

 

编剧这个职业看似自由,实际压力很大,被改稿是常态,更别说大部分改稿理由荒诞又无聊。

 

有几次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我不惜爬上楼顶,以死相逼。

 

通常这样一闹,所有难题都能被搞定。可当我以为自己福大命大,拥有主角光环,可以为剧本事业奋斗终身时,我居然死了。

 

死亡理由简单到可笑。那段时间,我正为一部新戏写剧本,导演是业内知名女魔头王怡婷,我的剧本经她第一次过目后,就开始了无止境的修改之旅。

 

抛开多如牛毛的修改意见,王怡婷对时限也卡得很紧。以至于那段时间,我不是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不是在修改,就是在等待修改意见的漫长煎熬里。

 

眼见剧本被改得面目全非,我决定再来一次“跳楼逼宫”。

 

我站到王怡婷的公司楼顶,以“话语权”为筹码向一旁劝慰的人群谈条件。

 

期间我好几次将肥硕的双腿横到楼外,望着围观者一脸惊恐地大呼小叫,心里慢慢有了心愿得偿的快感。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怡婷发话了。

 

“回去吧各位,反正这地球少了谁都照转。”

 

在她劝说下,楼顶围观人群逐渐散去。

 

这一变化让我始料未及,难道从未失手的狠招,今天就要输在这女魔头手下?

 

“我跳了啊!”我将身体往楼外挪了挪。

 

“请便。”王怡婷满不在乎地挥手。

 

“我真跳!”我提高了嗓门,继续挪动身体。

 

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我的视线开始翻转,楼顶离我越来越远。

 

两秒钟后,我坠落在地面。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王怡婷探出楼顶的脸,她尖叫、伸手,但无能为力。

 

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巨大房间中央,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

 

“别看了,这里什么都没有。”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我一跳。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身体都像被焊死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别做无用功了,这椅子没我授权,不会放你起来。”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瘦子出现在正前方,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你是谁?这又是哪儿?”我咬着牙发问。

 

瘦子推了推眼镜,用戏谑的语气说:“这里当然是冥界,这房间,正是‘梦魇制造署’新员工入职室。而我,是‘梦魇制造署’署长。”

 

“至于你,”迎着我疑惑的目光,瘦子举起一张类似通行证的卡片,“是阎王分配到我这里的新员工,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为咱们署的‘梦魇公务员’!”


4

第一次听到署长的话,只要是个精神稍微正常的人都会感到奇怪。 


可当他领着我走出房间参观一圈,见过几位冥界大佬后,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成了鬼魂。

 

后来我又知道,由于冥界工作人员急缺,所以阎王要求每一位非正常死亡的亡魂必须到冥界各部门服役,达到相应KPI后才能获得选择机会,要么转正式员工,要么获得重新投胎的机会。

 

“这是新时代的‘十八层地狱’?”听完署长解释,我冷笑着揶揄。

 

“就阳间那一套传说?”署长冷哼一声,“偏见太大!阴阳两界不都是正常运转的世界?既然这样,为什么阴间不能有职能部门?既然有职能部门,为什么不能有为其他鬼魂服务的公务员?”

 

“那为什么我不能去孟婆汤生产厂或者生死簿管理处,偏偏让我来这里?”

 

“这都是根据每个鬼特点下的决定。”署长解释道,“你别抱有侥幸心理,以后跟着我,好好工作。”

 

一段时间后,我不仅得到属于我的单人公寓,还有员工档案、薪水以及相应福利,虽然这不足以保证我在阴间生活富足,但我还是收拾好心情,投入到工作中。

 

梦魇公务员,主要职责是针对不同目标定制噩梦情节,等目标睡着后通过一种叫噩梦枪的工具,将装有情节的噩梦子弹射入目标脑海,等目标惊醒后压制住身体,就能用特制的集怨瓶收集目标因为恐惧产生的怨气。

 

照署长解释,怨气与美梦制造署收集的甜气一样,都是维持整个冥界正常运转的重要能源。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管署长如何鼓吹,我依旧在转正与重新投胎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本是意外身亡,人间还有大把美好未享受,既然能转世为人,为什么要留在阴间?

 

我努力工作,成为了“梦魇制造署”成立以来最耀眼的员工,百分百的成功率让我鬼尽皆知。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署长那句“根据每个鬼特点下的决定”真正含义。


5

没几天,署长通过冥界内网传来最新任务信息。 

 

点开邮件的瞬间我愣住了,任务目标是害我坠楼身亡的王怡婷。

 

邮件还未读完,我就已经在脑中构思出好几套方案。

 

首先我用最快速度到冥界交通署申请了返阳资格,理由是寻找素材。虽然我和王怡婷共事过,但对她的生活细节并不了解。

 

缺少素材的故事不可能直达人心,这也是其他“梦魇公务员”的噩梦不能让目标惊醒的重要原因。


实际上,只需对目标做一些调查,就能轻松突破瓶颈。

 

拿上次任务举例。程序员都讨厌截止日期、压力这类负能量词汇,所以追击戏对绝大多数程序员管用。另外,我让怪物身上布满不规则的键盘按钮,也将怪物口水颜色设定为代码同款绿色。


事实再次证明我的正确,那晚我收集到怨气,足够支撑冥界整个住宅区一个月的用量。

 

拿到交通署通行证的第二天,我坐上最早一班冥府巴士去往阳间。

 

下了车,我根据署长提供的地图来到王怡婷的所在之处。

 

王怡婷看不见我,我也无法干涉任何事。所以我只能看着她走进办公室,拿上文件去会议室。会议室里其他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全是我死前负责编剧的电影主创。

 

按照阴阳两界时间算法,阳间一天等于阴间一年,此时阳间不过是我死后第七天,我的意外身亡对电影造成了一定影响,一帮人还未复工,依旧在商讨后续工作的调整。

 

等到会议结束,我又跟随王怡婷来到另一间会客室。


这里等她的是电影投资人、出品人等甲方大佬,一干人面色阴沉,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王怡婷,你知不知道编剧意外身亡对项目造成多大损失?”

 

“您放心,我已经联系过其他编剧,很快就能复工。”王怡婷不卑不亢地回应。

 

“我说的不是这些,你知道现在网上那些大V、竞争对手的水军都在做妖吗?往小了说票房会受影响,往大了说公司股价会大幅缩水!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虽然这摊破事已经与我无关,但也听得我直冒冷汗。没想到王怡婷面不改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所有刁难一一化解。

 

“总之请各位老板放心,真金不怕火炼,只要质量过硬,观众一定买账。到时候,我担保各位赚得盆满钵满。”

 

好不容易打发走甲方大佬,我拖着冷汗淋漓的身体站在会客室门口,等着与王怡婷一同回办公室,可没想到她关上门拉好窗帘,又重新坐回沙发。

 

她垂下头,脸庞深埋进双手。

 

我在她旁边坐下,能清楚听到轻微的抽泣声。


6

不知不觉,我已经和王怡婷共同生活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我深入了解到王怡婷生活的方方面面,内心竟然泛起一丝同情。若要深究这感觉的来源,就必须说到王怡婷真实的一面。

 

人前,她是无懈可击的“女魔头”,所有难题她都能用各种方法解决。


但每到无人时刻,脆弱和伤感都会瞬间将她吞噬。尤其当她回到家,总要独自蜷缩在浴缸里哭很久。

 

如果说工作中她是个能力出众又获誉无数的导演,那生活中她只是个命运不济的可怜人。


自小父母双亡的她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凭自己努力考入电影学院,一路打拼有了现在的地位。好不容易和相爱的摄影师结婚,老公却在两年前的一次意外中丧命于拍摄现场。

 

很多时候我会为她感到心疼,可冷静下来一想,身为署里最优秀的梦魇公务员,我怎么能对自己的目标动情,尤其她还是害我坠楼的元凶。

 

必须丢掉无用的同情,圆满完成任务。我这样告诫自己。


7

“进展如何?”电话那头是署长漫不经心的声音。 

 

“您放心,最后的任务我一定完成的漂漂亮亮!”回程巴士上,我的声音充满自信,“感谢您将仇人送到我手上。”

 

“呐,这和我无关,”听起来署长并不开心,“我本来挑选了最难搞的对象,但上面的大人物认为她最适合你,所以便宜你小子了。”

 

“您承诺过,只要完成最后一次任务,我便能转世为人。”署长的情绪完全不在我考虑范畴内,“您可不能食言。”

 

“虽然你的离开是我们署最大损失,”署长长叹一声,“但我不会食言,这次放心去干吧!”

 

“不过我要提醒一句,按照规定,如果任务失败,你目前累积的人数也会清零,到时候只能从头开始。”未等我欢呼,署长的话便将兴奋之火浇灭。

 

我挂断电话,巴士在奈何桥旁停下,回到阴间,我来不及消化署长话里的紧张感,大脑便被素材包围。

 

经过这几天收集的资料,我越发觉得抛开表面的倔强,王怡婷就是女版的我。

 

喜欢老电影,喜欢老音乐,喜欢将生活中各类闪光点融入创作,没有现代都市人惯有的心理疾病,表面圆滑但对创作毫不妥协,为了理想不吝惜付出。

 

这样的人应该和我成为好友,但为什么第一次合作不能友善一点,还让我失去生命?

 

当然我也不愿再深究,只想让事情早一点结束。

 

想要吓她,就必须将我的恐惧代入。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真正让我害怕的,是属于我的东西突然消失。

 

受此启发,专属王怡婷的噩梦剧本很快出炉。

 

你喜欢的老电影,你喜欢的黑胶唱片,你喜欢的一切渐次消失。

 

不仅如此,你的父母和亡夫出现在远方,你朝他们狂奔却无法缩短距离。

 

噩梦的最后,你将在一无所有的旷野中央,眼睁睁看着你拥有的一切都离你远去。


这便是我,一位因你而死的苦逼编剧送上的大礼。

 

按照规定,我将噩梦脚本修改后上交,审批完成后,任务时间也随之确定。

 

三天后,我将从王怡婷体内采集到有史以来最多的怨气。


8

“你失败了?”隔着电话,我第一次听到署长的怒吼。 

 

“您去翻条款,”我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没一条规定说这种情况算失败!”

 

“的确没有······”署长声音弱了下去,但很快又提起来,“但是任务也没有成功,再给你三天时间,任务不成功,就算失败!”

 

撂下这句话,署长再次没头没脑地挂断电话。

 

老实说,没让王怡婷经历梦魇,我比任何鬼都着急。怨气无法及时供应倒是其次,推迟转世才是关键。

 

但没办法,王怡婷因为失眠整夜不睡,谁都不能让她做梦。

 

因为任务还没结束,我可以继续留在人间,于是天亮后顺便调查了王怡婷失眠的原因。我惊讶地发现,电影泡汤了。

 

王怡婷想尽办法,也无法改变事实。她不再是毫无瑕疵的“女魔头”,她的悲伤和无助已无法隐藏。

 

望着那张日渐憔悴的脸,我不禁好奇她为何对这电影有病态般的执着。

 

第三天深夜,我陪王怡婷坐在书房角落,她抱着剧本,脸上残留着未干透的泪痕。

 

“这是你留在世上最后的作品,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让它成功上映。”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沙哑的声音从王怡婷嘴里冒出,我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她在自言自语。

 

“以前你因为创作问题和资方产生矛盾,总是不惜用跳楼来威胁,那时我就想,这胖子表面一团和气,没想到也是个不肯妥协的主。”


说话间,王怡婷将脸庞转向我所在的方向,不过她看不到我。

 

“于是我暗暗出力帮你摆平,想来你一定认为是靠自己假装跳楼才成功的吧,所以这成为你常用手段,我有些担心,未来有一天你会不会真跳下去?”

 

“没想到你真这么干了。”说到这里,两行眼泪出现在王怡婷脸颊,“老实说这部电影我也投入了全部心血,也许是因为我俩太相似了吧,彼此抱持自己理念毫不相让,完全没有合作的样子。”

 

“所以那天你坐在楼顶,我的想法依旧是如何说服你,我想你不会跳下去,没想到······”王怡婷的眼泪滴到剧本封面,我的手伸向桌上的纸巾,但手指却从纸巾穿过。

 

“我真的好累······或许,这电影是个虚妄的梦吧。”王怡婷站起身,她抽出纸巾擦干眼泪,转身将剧本塞进抽屉。

 

“希望未来还有机会完成。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离开前她又朝我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真的看不见我吗?


9

“还延期?你别太过分了!”似乎署长的耐心已消耗殆尽。 

 

“目标身体和精神状况非常糟糕,”我看了眼手里观测仪器,“贸然执行任务,她很可能会在梦魇中猝死。”

 

“猝死和你有什么关系?规定里可没有说不让目标死亡这一条。”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必须立刻执行任务,没有商量!”署长吼叫着挂断了电话。

 

侧躺在床上的王怡婷正发出轻微的鼾声,现在是执行梦魇任务的最好时机。

 

噩梦枪就在手中,将子弹填充进弹夹,对准她脑袋扣下扳机,无论她是死是活,集怨瓶都会自动收集怨气,完成这一切。

 

但我真要这么做吗?

 

我彷徨无措,手指却不自觉地伸向弹夹。


……

作者|会跳舞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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