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咸鱼翻身指南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1
秦勇躺在网吧的电竞椅上，通宵带来的疲惫让他懒得起身。
他干脆就这样瘫着，看着自己旁边玩家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狙击枪瞄准镜，看似不经意的一枪，便打穿了远处山头上穿迷彩服的敌人的脑袋。
操作这台电脑的，是一位他之前未留意过的同班同学，高明。在他的印象里，这人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小胖子，没有突出的特点。可短短半小时内，秦勇已经被他高超的游戏水平征服了。瞄准镜中仅剩的敌人，正随着缓缓平移的鼠标，步入了死亡倒计时。
秦勇也不自觉地在这最后的角逐里，屏住了呼吸。
“胖子！不知道这里是你牛爷的专座吗？一边去！”
一声怒骂，打断了秦勇高度紧张的神经，高明的耳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他的游戏角色应声而倒。
步履维艰一小时，就这么窝囊地结束了？秦勇望着屏幕上的死亡画面，将空纸杯攥皱扔到了桌上。
不过，旁边的高明竟然缩着脑袋一声未吭。
如果是以往，秦勇大概已经将单肩包扔到了那人的头上。毕竟这几年别的不会，打架倒是从没输过。可惜现在······因为某个约定，他不能动手。
可他依然站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刚才说，这是谁的专座？”
秦勇一字一顿，下垂的双眼扫视着眼前的人，僵持几秒后，对方低声骂了一句，悻悻离去了。秦勇握紧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转头瞥了眼正冒着冷汗的高明。
“游戏打得不错，”怒气稍微平息，秦勇拎起了书包，“差点就吃鸡了，可惜了······”
“谢，谢谢······”
“不客气。”他下意识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下次看你的了。”
说话间，他迟疑了一秒，随后摆摆手，走出了网吧。
刚一到家，他就掏出冰箱里最后一罐冰可乐，一股脑灌进肚子里，似乎这样才能彻底浇熄自己的怒火。他对高明说的话，是他父亲最喜欢说的。父亲是一名出色的警察，习惯在帮助别人后，说一句“下次看你的了”，激励受助者继续去帮助别人。
正是受他的影响，秦勇从小便梦想成为一名警察。
但与他的憧憬相对的，父亲给予他的，就只有无尽的失望。
8岁的生日，他等着说好带玩具回家的父亲，直至凌晨三点。
12岁的春节，他和妈妈准备好了旅行包后，接到了父亲临时加班的电话。
16岁的中考，别人拿着成绩单被家人接走时，他端着杯可乐默默走回了家。
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关键时间，父亲全都缺席了。渐渐的，他成了整日逃学、到处打架的混混，但秦勇知道，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自己内心的正义。
18岁这年，秦勇做了一个令父母惊讶的决定：他要考警校。
“你先顺利毕业，别被学校记了处分吧。”父亲坐在沙发上，边吸烟边翻阅着手下的文件说。
“我当然会顺利毕业，然后当一个比你更好的警察。我已经答应我妈不会打架······哦对，你懂什么叫‘答应’吗？答应，就是承诺。”秦勇也不正眼看自己的父亲，“跟你不一样，我永远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秦勇本想用这句话来刺激父亲，没想到他却愣住，抬头望着自己笑了。
“小勇啊。男子汉确实不该总是违背自己的承诺，爸爸向你道歉。但你要知道，当有人身处危险，而你又力所能及时，你心里的勇气会催促你做出行动。”
秦勇依旧没有抬头，这漂亮的说辞不过是父亲惯用的借口。
想到这里，他厌倦地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转身走回了卧室。
到晚上放学时间，他才从漫长的午睡中醒过来，打开空荡荡的冰箱看了一眼，便出门慢悠悠地往便利店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
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拐角处传来，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秦勇本能地向前紧跑了两步，在拐角前停下来，转身贴紧了墙壁。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两名男人手里，藏着冰冷的刀片。
快离开吧——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是啊，已经答应母亲不再打架，自己跟父亲不同，绝对不会违背承诺。必须离开，先离开再说······
可胡同里的抽泣声，被冷风裹挟着，传到他耳边。秦勇知道，女人的性命已被逼上了刀尖，父亲的话再次回荡起来：“当有人身处危险，而你又力所能及时，你心里的勇气会催促你做出行动。”
他还是不能认同父亲以此作为违背承诺的理由，但也不得不承认，父子一场，他们还是有相似的，那个名叫勇气的东西正在他身上发挥着同样的作用。
他环视一周，发现不远处有两节木棍。
一个前滚翻，他顺势捡起木棍。小巷里两张凶煞的脸，也同时转向了自己。他们冷冷地望着他，手里的尖刀握得更紧。
该死，好像有点害怕了。
秦勇想着，却往前迈了一步。
2
直到现在，高明还瘫坐在电脑前，冷汗涔涔。他只是个普通学校的高三狗，除了游戏和电脑，别无长处，在所有人眼中，都不过是个玩物丧志的废柴。
只有在游戏里，他才是战无不胜的英雄。
但就在专注于瞄准镜中最后一个敌人时，他被人从后面狠狠推了一下。
“死胖子！不知道这里是你牛爷的专座吗？滚一边去！”
叫骂声嘈杂暴躁，震得高明的鼓膜嗡嗡作响。张狂的笑声把他拽回现实，提醒他自己依然是一个人见人欺的失败者。
他从来都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在他小时候，憧憬的是那种英雄一般的角色，高大、魁梧、无所畏惧。
他想反抗，但嗫嚅半天，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刚才说，这是谁的专座？”
一个瘦高的青年打着呵欠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他头发凌乱，眼神迷离，声音里却有种不由分说的警示意味。
高明认出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是秦勇，班里出名的小混混。
在他的威压下，对方僵持了几秒便悻悻离去了，虽然这几秒对高明来说，就像几天那么漫长。
“游戏打得不错，”高明刚暗自松了口气，就听到秦勇对他说着，“差点就吃鸡了，可惜了······”
高明连忙道谢，秦勇则丢下一句话，扭头便走出了网吧。
他和秦勇没什么交情，秦勇一个学期也上不了几节课，他自己则笨拙懦弱又不善交际，除了在游戏里，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想不到那个秦勇是这样的人。高明摇了摇头，再看了看屏幕，突然没有了再开一局的兴趣。
离高考还有100天，教室里压抑的气氛让他忍不住想逃跑，可现在在网吧也没有办法心安，不如干脆回家好了。
他这么想着，便收拾好书包，从过道里侧身挤出来。无意间，他看到最后面一排，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拧开空位上的水杯，丢了一粒什么东西进去。
高明一下子想起最近的几条新闻：一个流窜作案的罪犯，专门出入酒吧、网吧、KTV等地，趁单身年轻女性不备，下药后将受害人带走实施侵害。
对方猛地抬头，视线和高明对个正着。
那是“惯犯”的眼神。和牛爷那种小混混截然不同，只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高明匆忙把头低下，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走开，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他在心里碎碎念：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该管的事······这世上哪有什么该管的事呢？
可疑男子迅速盖好杯盖，闪身离开。高明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他攥紧书包带快走两步，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哎呀！”女孩子的叫声，让噤若寒蝉的高明惊跳起来。
被撞的女生不满地抱怨：“高明？你是不是瞎，走路都不看人的吗？”
是吴梦。
吴梦是高明的同班同学，但坦白讲，从入学第一天起，高明就没有和吴梦说过一句话。
学校里的校花、可望不可及的女神，跟他这种不起眼的游戏宅，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吴梦身边永远围绕着众多追求者，或是她的闺蜜们，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高明连正眼也不会瞧一下，她居然能记得他的名字，已经是高明三生有幸了。
吴梦不耐烦地挤开高明，走到最后一排，坐在放着水杯的那个位置前。
原来那杯被人加了“料”的水，是吴梦的！
高明猛地收住了脚步。
那个下药的男人去而复返，慢吞吞地走过高明身边，还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后在吴梦旁边的位子坐下来，帽檐下的眼睛又露出那种“惯犯”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地盯着高明，像是能看穿他心底的胆怯和懦弱。
奇怪的是，高明原本空白一片的脑海里，此刻居然浮现出秦勇的脸来：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总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冲动，凡是看不惯的，他都要管，没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
高明把书包往地上一掼，一屁股坐进电竞椅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点开某个界面，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起来，与此同时，他的余光还注意着吴梦那边的动作。
几分钟后，吴梦拧开盖子要喝水，高明抓紧敲完最后的字符，重重砸了一下回车，便冲到吴梦身边，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一巴掌打飞了那只粉红色的水杯。
哗。水溅得到处都是。
吴梦气得跳起来尖叫：“高明！你——”
就在这个瞬间，大厅的公屏像核爆一样亮起来，每个人屏幕的右下角都弹出一条提示，网吧里的所有人都从自己的屏幕后抬起头，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公屏。大屏幕和提示上，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流窜强奸犯在25号机！请大家协助我抓住他！”
高明一把抓起吴梦的书包，塞到她的怀里，用力把她推开：“走！快走！”
吴梦被吓住了，她也看到了那条消息，抱着书包跌跌撞撞地跑开。
“你······别想找她的麻烦······”他抖个不停，可肥胖的身体像一堵墙一样横亘在吴梦和男人中间，替女孩隔绝了那道狠厉的目光。
“小胖子，你活腻了？”阴狠的声音响起，高明的鼓膜又开始嗡嗡作响，短暂的死寂后，网吧老板和网管带头冲上来，几个男生紧随其后，网吧里一瞬间桌椅倾倒、人声鼎沸。
众人涌上来时，高明反而虚脱在椅子里，这样能把坏人拦住吗？好像老板他们已经把那个坏人制服了？
算了，管他呢。
他又想起秦勇对他说的那句话：“下次看你的了。”
表现还不错吧？他想，这样的感觉，就像英雄一样啊。
3
直到跑出很远，吴梦还不能从惊慌中完全恢复过来。刚才在网吧，是高明挺身而出，挡在了那目光凶狠的男人面前。那个跟她毫无交集、懦弱木讷的游戏宅，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将危险与她隔绝开来。
吴梦紧紧攥着书包，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能跟他道谢。她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句谢谢，收到高明回复的同时，一个来电页面突然出现，屏幕上显示“肖静”二个字，是她的闺蜜。
“喂，梦梦，你怎么没来学校，又去上网了吗？”手机里传出一个欢快的少女音。
“没、没有。我马上就回学校。”
“嗯，你快回来吧，我准备搞一个大动作。”肖静嘻嘻地笑着，“午休的时候，你直接来图书馆，大家都在。”
“你要干什么啊？”
“我发现了一个大新闻，陈思，那个一脸假清高的反差婊，你知道她为什么转学来这儿吗？”仿佛制造悬念似的，肖静顿了顿，才接着说，“师生恋！”
“陈思？就是你男神暗恋的······那个学霸？”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企图把它和班里某一张人脸对上号。
“不会吧？她看着挺孤僻的，师生恋······真的吗？”吴梦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加快了脚步，“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赶到图书馆的时候，吴梦的几个朋友都在，他们围着一张桌子，肖静坐在中间，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吴梦好奇地挤到她身边，看到桌子上铺着一摞大字报，上面一串鲜红显眼的标题——“17岁女生与40岁教师‘师生恋’，打胎后转学！”
下面的新闻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个传闻中的“17岁少女”就是他们学校的学霸陈思。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条胳膊亲昵地搭上了吴梦的肩膀，“她成绩那么好，说不定以前，这位老师给她‘用心’辅导过呢。”
其他人哄笑起来，说话的人是吴梦的追求者之一，他高大帅气，之前也颇得她的好感，可不知为什么，他刚才的话却引得她一阵反感。
吴梦推开他的胳膊，凑近了闺蜜肖静的耳朵，低声问：“这新闻是真的吗？”
“当然。”肖静瞪大眼睛，从身后又抽出一张卷起来的海报，“喏，你自己看。”
吴梦将海报展开，瞬间，周围人齐声发出惊呼。
海报上，陈思依偎在一个半裸男人怀里，两人动作亲密，俨然就是一对情侣。
肖静眨眨眼：“朋友们，趁着午休，大家把这些张贴到学校各个角落，公告栏、光荣榜什么的，注意千万不要被老师抓到。梦梦跟我一起，把照片贴在她班里的黑板上。”
朋友们拿了海报离开，吴梦留在最后，一把攥住肖静的胳膊，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小静，我再问你一遍，那新闻是真的吗？”
“你······你什么意思？”肖静慌张地挣扎了一下。
“海报上的照片。”吴梦指了指肖静手里的海报，“手的部分没有液化好，发丝里也有抠图的痕迹。说实话，是你P的吧？”
肖静心虚地将海报藏在身后，提高了音量：“那又怎样，你还是不是我朋友，怎么向着她说话？
“我只是觉得，你用这种方法羞辱她，会不会有点过火？”
“你怎么了呀，我们以前一起对付过多少人，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你要当正义使者？”肖静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吴梦，“不帮忙就算了，别碍我的事！”
看着肖静离去的背影，吴梦心里五味杂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脑海中一直浮现高明回给她的短信中的那句话。
“我不想再说谎了。”吴梦低声喃喃道。
她在校园里一边跑，一边努力撕毁张贴在各处的大字报，最终，在班级门口，她找到了陈思。吴梦看到，她垂在腿侧的手，攥成拳头，骨节发白。
门口围满了外班的人，各个年级的同学都来参观这个“师生恋堕胎”的女主角。看到陈思，他们自觉地让开身体，让黑板上的秘照正大光明地曝露在她面前。
“学霸？看不出来私生活挺开放。”
“听说那个谁喜欢她，这回梦碎了吧，哈哈。”
“喜欢她？眼瞎吧？”
见陈思不说话，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这是假的！”
吴梦的声音过于洪亮，把其他人都震慑住了。她踏上讲台，撕下海报，转身看向台下的同学们，缓缓掏出手机，“咔嚓”一声，为他们拍了张照片。
她低头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指尖飞舞，不多时，她将手机屏幕转向众人。
《补习班杀人案，五十名学生集体残害教师》
手机上出现一张报纸，上面有确切的时间、地点，还有报道内容，最上方的黑白照片，就是刚刚拍下的照片。
吴梦滑动手机，翻到下一张图，照片又用在了另一个新闻上：“某校学生99%考入重点大学，其中多名全省单科状元。”
再下一张图，是一个药瓶的广告页：“记忆1号，重点中学学生集体推荐，实力保障。”
众人哄笑起来。
“看明白了吧？制作假新闻抹黑别人，就是这么简单，毫无成本。”吴梦收起手机，转向陈思，“陈思，我不了解你，也不知道是谁伤害你——”
吴梦顿了顿，迅速地看向躲在人群里的闺蜜肖静，又迅速移开视线看向他人。
“但是我想说，你是一个好学生，你不该遭受这种诬蔑。今天，所有起哄的人，都欠你一个道歉。”
“······谢谢。”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思，这一刻，撩开刘海，露出自己满含泪水的双眼，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没什么，我也是今天才明白。”吴梦走下讲台，为陈思递出一张纸巾，“下次，看你的了。”
高明，原来站出来保护别人，感觉真的不错。
4
陈思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这是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学会的生存技巧。在争吵的两方之间，只要沉默就好，他们的争吵迟早会停止，就算不停止，沉默的自己也没有任何过错。
所以此刻看着帮她解围的吴梦，她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做这种事呢？”她内心深处，疯狂地想问这一句话。
可是颤抖了半天，她最终开口说的却是：“谢谢。”
吴梦递给她一张纸巾，嘴角泛起微笑。
“没什么，我也是今天才明白。”吴梦拍着她的肩膀说，“下次，看你的了。”
说完，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摆摆手走出了教室。
议论纷纷的人群终于散去，陈思缓了一口气，重新摊开面前的课本。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想着午休时发生的一切，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态度产生了一点怀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了沉默呢？
她突然想起了那段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那时候她的父母还没有离婚，每天都生活在吵吵闹闹当中，喝醉的爸爸每天回到家里，就会把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统统发泄在妈妈的身上，而妈妈并不会示弱，和他争吵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幼年的陈思抱着自己的兔子抱枕，在两人冷静的时候，去问了妈妈：“妈妈，你们为什么要吵架啊？”
妈妈抱着她，就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救命稻草，把所有的委屈和烦恼都告诉她。可她再去找爸爸的时候，爸爸却狠狠地骂了她：“滚，老子就是生了个白眼狼！只知道给那个女人当说客！”
她还要再说什么，爸爸却摔碎了手中的酒瓶。陈思被吓得哭了起来，但没有人会来哄她，只等着自己流尽委屈的泪水。
从那时候开始，她学会了保持沉默，缄口不言，才能换来安全。
她的回忆被丢垃圾的声音打断了，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扔垃圾的那个男人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秦勇。
一直以来，秦勇在她内心深处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不过······不久之前，吴梦也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但她依然被吴梦拯救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也许······秦勇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个样子。
秦勇并没有看到她，只是恰好和她顺路，她没有去打招呼的勇气，于是默默去到马路对面，一边关注着他的动态，一边像平常一样在路上走着。
“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
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突然从前面的拐角处传来。秦勇突然向前方跑去，却在拐角前停了下来，转身贴紧了墙壁。虽然夜色漆黑，陈思仍然看到两人手里的利刃。
“保持沉默······保持沉默就好了吧。”陈思咬着下唇，开始紧张地思考，“反正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做的······”
可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吴梦的面庞出现在她脑海，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干扰自己思路的画面，可是还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小巷里，随着秦勇步步接近，持刀的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凶器。
“你小子是哪根葱？没看见大爷正忙着呢吗？”持刀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的表情越是凶恶，秦勇内心的愤怒就燃烧得越是激烈。
空气中，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只差一点轻轻的撩拨。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声紧过一声的警铃声。
“嘁，算你们走运。”歹徒慌张地收起刀子，把女人丢到地上，扭头便逃出了小巷。
秦勇上前一步，扶住那个面色惶恐的女人，一阵脚步声在巷口响起，他抬起头，看着走进小巷的熟悉身影露出了笑容。
那个人正是陈思，她关掉了手中还在播放着警笛声的手机，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带着刀，你还这么没头没脑地闯进来？”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好，张嘴便谴责秦勇，“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他们还有帮手呢，万一······”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到一只结实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抬起头，对上了秦勇的目光，那眼神里的热烈让她一时有些失神。
“谢谢你。”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
“不、不客气，举手之劳。”陈思挺了挺胸，这是她第一次享受这种挺身而出的感觉，真的还挺不错。她突然想起什么，如传承一般，把吴梦对她说的话说了出来，“下次，看你的了。”
秦勇愣了一下，眼眶在这一瞬间湿润，回忆涌上心头，早上刚说出去的话，竟然兜兜转转，在晚上又由别人传递给自己，这其中的意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但他还是忍住，用最大的力气露出了一个阳光的微笑。
“你放心，我会把‘希望’传给所有需要它的人。下次，看我的吧。”
5
第二天早晨，秦勇站在教室门口，听着里面早读课的声音。“······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他挠了挠头，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推开门。
“都要迟到了，还不进去吗？”陈思抱着一摞书，出现在他身后，替他推开了眼前教室的大门。秦勇跟在她身后，走进教室，清晨的阳光明亮，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睁开眼的时候，他恰巧和高明的眼神碰到了一起，高明略有些尴尬，挪了挪在课桌间显得有些拥挤的身体，吴梦的表情似乎在跟高明说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许是错觉，但他觉得她的样子有了一些改变，之前给人冰冷刻薄的感觉已经悄然消失。
早读的老师看了他一眼，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点头示意他进来。
他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桌上放着一本字迹工整的笔记，封面写着陈思的名字，另外还有一张纸条，端端正正地放在本子上。
“好好学习，你一定能考上警校。”
每个人都是一只火炬，互相照亮着前路。他们心里想着一句共同的话：
“我不是唯一的光。”
－END－
作者｜柠檬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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