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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岁,正是做流氓的好年纪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当流氓难道去养老吗? 


1

如果溪城有本地热搜榜的话,最近排名第一的一定是老金去世的消息。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警察还是流氓,都会在老金去世的消息下面留下一盏蜡烛,双手合十,表示缅怀和哀悼。


当然,评论区里怎么可能没有人吵架呢:警察对还没落网或者证据不足的潜在犯罪分子予以警告、不甘示弱的流氓们和警方隔屏对峙······毕竟,骂人是不犯法的,尤其是骂活着的人。


但溪城没有热搜榜,老金的死也没有真的造成轰动,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许久,知晓那段故事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仅有的一拨人,不是在牢房里,就是忙着抓人进牢房。


我还在溪城的时候,常和父亲去拜访老金,对于父亲的频繁拜访,他不觉得感激,父亲对他也总是尖酸刻薄。父亲最爱和他说的是:“老头,你什么时候先走一步?”


老金不以为然:“江湖就是这样,有人来,就有人走,咱俩不一定谁走谁前头。”


我那会儿不知道什么是江湖,只是隐约觉得,老金说得有理,父亲大概是懂的,沉默着点点头,再陪着老金默默地抽几根烟,逗一逗老金家阳台上的鸟,把钱卷成个拇指粗细的卷儿塞在鸟笼上,招呼都懒得打,带着我转身就走。


“你俩也不怎么说话,为什么还来看他?”我问父亲。


“还他人情。”


“还多久?”


“还到他死。”父亲转身看了看站在阳台上默默远望的老金,说:“瞧这个状态,我还真没准走他头里。”


一语成谶,父亲死于2017年,老金死于2019年,最后两年,我虽不能再去探望老金,但还是每个月固定给他打钱,让他能够在人生临终衣食无忧,不必受穷苦生活的侵扰。父亲临死的时候嘱托我,“帮我把那个老东西伺候走”,我总算是做到了。


父亲去世后,我和父亲道上的朋友们打听他和老金的关系,但是这些人都缄口不言,仿佛那段往事是他们所有人的忌讳。最后,还是我妈把故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我,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他们两个,互为因果吧。”


2

“二哥,这是你爹?”刚进旺海酒吧,就有人发现二雙领着个老头。 


“是你爷爷!”二雙说。


“哎,我可没招你。”吧台里问话的人红着脸说,周围的哄笑让他有些挂不住面子。


二雙懒得解释,回头对老头说:“您看见了?都是年轻人,不信您再听听里边儿。”说着话,他伸手把实木大门拉开一道缝隙,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喷射而出,低音鼓点每一下都锤在心坎上,“别说您了,我都受不了!不出两分钟,速效救心丹就得含上,你说我招点儿看场子的小孩儿,您跟着捣什么乱呢!”


老头面不改色,手中的拐棍随着音乐左右摆动:“这算什么,跟我年轻时候拎录音机动静差不多?”


二雙没了主意,一旁的小弟走上前,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二哥,捣乱的么?”


“一身骨头碴子,碰碎了讹死你!”二雙制止了欲要上前的小弟。


万没想到,老头看见有人想动粗,反而跃跃欲试:“来啊,小子,碰我一下你试试?”


“报警吧,叫家里人来领走。”二雙无奈。


“屋里怎么办?清场?”小弟问道,毕竟此时此刻的旺海酒吧,该脱的都已经脱了,吸食毒品的长枪短炮也早就支了起来。


二雙烦躁地抓着头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明明自己门口贴得清楚——招酒吧保安,负责看管场地。怎么偏偏招来这么一位爷,难道非要他写上,黑社会招小弟才行么?


“金大爷,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求您别捣乱了行么?我这晚上有人,白天没人!不要打更的!”


老头权当没听见,慢悠悠地走到吧台:“给我整点儿喝的。”


“只要您喝完就离开,白啤色随便来······”


“二哥······没有白酒。”服务员战战兢兢地说。


二雙被小弟打断,抄起烟灰缸甩了出去,刚好砸在小弟的头顶,鲜血喷涌而出,“你是死人么?没有就出去买!别说这个老东西要白酒,就是要白粉,我也给!”


大厅鸦雀无声,小弟们知道,二雙这是把对老头的怒火全都撒在弟兄身上了,一方面需要发泄,另一方面,也给老头一个震慑,让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趁早离开。吧台小弟顶着血葫芦一般的脑袋,连擦都不敢擦,恭恭敬敬地给老头鞠了个躬,“老爷子,您吩咐吧。”


“够威风,够社会,那就白粉吧。”老头显然没被吓住,盯着一脸杀气的二雙毫不示弱。


二雙表情凝固了好一会儿,原本的愤怒变成了一丝邪笑,他点点头,给老头竖了个大拇指,竟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小袋白粉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白粉,放在手心颠了颠,“锡纸呢?打火机呢?难不成让我空嘴吃啊?”


“老爷子,您回家自己玩儿多好,我们这是公共场······”有个年轻人上前劝阻,还不等话说完,老头抄起拐棍反手一轮,狠狠地抽在年轻人的肋下。动作奇快,又准又狠,难以想象是一个耄耋老人做出来的。


“谁跟他说话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我问问你,小子,你不是要我吃白粉么?给了怎么不让吸呢?再不济给我拿个注射器也行啊!”


“欺人太甚!行,把大门关上!死老头子,你就给我在这儿吸,这一整袋少吸一克我剁你一根手指头,把锡纸、打火机、注射器都给他。”


老头接过东西,娴熟地把锡纸卷成半圆柱,从袋子里倒出一条白粉,细细的白粉压在锡纸底部褶皱处,火机应声点燃,海洛因在加热的过程中瞬间汽化,老头一只手按住一侧鼻孔,连烟管都不借助,直接就把一条白色粉末吸进鼻孔里。


这一套动作下来,别人或许不懂,但二雙见过的吸毒多年的人,基本都做不到老头如此利索的吸食手法,鼻孔不挂货,锡纸不留粉,干干净净。


“小子,你这批货让人坑了。”老头咂摸咂摸嘴。


二雙一愣,就在两天前,老大在电话里也说过同样的话。二雙从没见过顶头大哥,不只是他,其他的小头目也没见过,但是,他知道,自己头顶始终笼罩着一片阴云,在老大的监控下,富贵无常,生死也无常。


二雙甚至猜测,眼前的老金就是从未谋面的大哥,此番前来,就是和他算总账的。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老金面前。


“什么意思?”二雙的气势见弱,言语充满了忌惮。


“说了你也不懂,”老头嫌弃地撇嘴,“我要是你,兜里揣着这个都没脸出门!据说全溪城的货,都从你们这出,如果都是这种烂货,你们老大可要够呛了。”


二雙再次打了个寒战,他回想起了老大的要求:接手什么生意,负责人就要戒了什么爱好。毒品生意,负责人不能吸毒;赌博生意,负责人不能好赌,色情行业更是干脆叫女人负责,这是社团雷打不动的规矩,一旦违背,轻则除名,重则除人,绝无二话。二雙正是因为从不碰毒品,才被老大委以重任,负责进货出货。可二雙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验货人选,外人他信不过,自己手底下的,要么是老瘾头,对毒品敏感度极差,要么是小孩子,完全不能辨别质量。正因为如此,这批货才被骗了个彻头彻尾,只能底价出售,甚至送人买教训。


老头吸了一道,就一语中的,二雙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再和老头纠缠,转身走向卫生间,抄起电话:“老大,您忙么,想跟您请示个事儿······”


3

 老金最终留了下来。


二雙觉得,老金做帮手至少有三点好处:第一,安全,警察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龙钟老者竟然是毒贩;第二,好控制,一旦他有越轨行为,随便哪个年轻人都可以迅速将他制服,不怕他反水;第三,省心,无非好吃好喝伺候着,再供应点白货,怎么都比那些愣头青三天两头出去惹事儿要强。


“从今往后,老金就是我们的一员了。”二雙坐在溪铁城酒店的三楼包房里,向手下介绍老金。几个头目围坐在酒桌前,憋着不敢笑。他们忌惮二雙,就和二雙忌惮大哥一样,如果说大哥像一把藏在暗处的手枪,那么二雙在他们眼里,就是抵在脖子下的尖刀,随便一哆嗦都带着血。


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发问:“二哥,我觉得至少也得知道人家孩子同不同意,别给咱们自己找麻烦,要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二雙盯着说话的人,“我办事儿用你教么?”


眼看二雙要发飙,老金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朝众人作了个揖:“二雙你也别为难,爷们儿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你们在座的有多少人是子承父业,老辈儿也是混社会的,站出来给我报个号,越亮越好。”


“最不爱提人,不过既然您问到这了——平山胡瘸子你认识么?”坐在老金对面的一个中年人不屑地说。


老金反问:“胡瘸子是你什么人?”


“我爹。”


“那小瘸子还活着么?”


“说话注点儿意啊老头!别不识抬举。”中年人一拍桌子,震得盘子碟子叮当乱响。


二雙一皱眉,有些不悦,“胡老四,你有话好好说,跟个老头较什么劲?”


“得,话都不让说了。”


老金却大度地笑了笑,“小兄弟,你好的不学,跟你爹学穷横可不行,要不是因为他那脾气,腿怎么就能让人卸了。”


“你认识我爹?”胡老四叼着烟,斜眼看着老金。


“老四,你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让老哥俩叙叙旧,这是缘分啊。”二雙在一旁看出些门道儿,赶紧朝胡老四挤眉弄眼。


胡老四会意,抄起电话,试探地问:“叙叙?”


“叙叙,”老金面不改色,“给免提按上。”


电话很快播了过去,彩铃响到最后,那头才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


“今天出息了,想起来你还有爹了?”


胡老四脸上一红,生怕再蹦出什么丢面子的话,赶紧说:“爸,今天和朋友吃饭,碰上个老人儿,说认识你,要跟你唠几句。”


“认识我多个卵子,我跟他有什么可唠的。”胡瘸子骂骂咧咧地说,“谁啊?”


“小瘸子,就你这号人,怎么这么扛活呢?”老金吐出一口烟,完全没在乎电话那头气势汹汹。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


“我是你金哥!”


“哪个金哥?”


“你有几个金哥啊!”老金语气越来越强硬。


胡瘸子那头陷入了沉思,屋子里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老金,正当众人以为对话无法继续的时候,胡瘸子狐疑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叫什么?”


“赵金友!”老金掷地有声地报出名号,众人才知道,老金原来不姓金。


“哎呀,老哥哥,您还活着呢!这么些年没见,老哥几个还以为您都······”


“你们都盼着我死呢是不是?”老金还是绷着脸,不过眉眼间已经有了缓和,显然,老友叙旧总是让人动容的。


胡瘸子再没了刚才的威风:“哪能啊,都想你,都惦记着你!身体还行么?”


“硬实着呢!两条腿都灵巧。”


“那就好那就好,这真是巧了,一会儿我叫那小犊子给您送家来啊,咱们喝点儿。”胡瘸子越聊越熟络。二雙和胡老四几人原本警戒的表情也都消失不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得空的吧,回头你找我来,把那帮兔崽子也都给我叫上,我看看你们。”此时再看老金,身上散发的威严丝毫不逊于在座的年轻大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话挂断,二雙因为试探老金,面上有些挂不住,第一个站起来敬酒:“没别的,敬金爷!”


“敬金爷!”


4

有了老金的帮衬,二雙的货再没出过一次差错,甚至连日常交接都变得更加轻松,老金似乎总是能摸清警察的动向:如果他预感不好,那当天晚上,溪城必定警笛大作,全城盘查;只要他觉得还行,不管是缉毒大队还是各分局各派出所,不是撤了盯梢,就是去其他省市执行任务。


二雙刚开始还很担心,但几个月下来,愣是顺风顺水,没出过一次差错。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金爷总是这样解释他的神奇预感,在二雙的再三追问下,老金终于说了实话:“当年抓我的,现在都升领导了。你跟他们才打过几次交道?和平分局局长宋建国,我是看着他从片儿警干上去的,知道他什么习惯么?只要交警大干他就肯定跟着,把自己的人都藏在交警车里,他跟平山交警大队队长是同一批分到溪城的,俩人配合特别好······禁毒支队和强制戒毒所去年刚分家,原来是一个单位,所以戒毒所一到探视的日子,全都得加强戒备,生怕有新货从外面进来······前三后三,都要全城大干,但是连干六天,人能受得了,狗还受不了呢,第七天,一般情况就串休了。”


类似这样的经验,老金信手拈来,大家都说老金的肚子是黑社会的杂货铺,二雙更是把老金奉为神明,想把老金永远养在身边,让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以求老金能在关键时刻出谋划策。


可老金想干什么,他还真管不了。


“二雙,带几个兄弟过来,我在光明广场!”


当二雙领着一众兄弟气势汹汹地赶到光明广场,发现老金正恶狠狠地看着一帮不良少年,颐指气使地指挥二雙:“给我打!”


“金爷,您别动气,我教训他们就是了。”二雙一挥手,身后的打手凶神恶煞地冲了上去。


老金摆摆手,派头十足地说:“我没事儿,主要是我这些老兄弟们受屈,这广场都被他们霸占了,我们在这散散步,打打太极拳,他们非把那音响放那么大,告诉他们,以后这里不允许他们来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他们一次。”


“就为这个?”二雙脸上见了汗。


“这是小事儿么?老年人的业余生活不需要保护么?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我用得着你?你看我手里一把砍刀他们一群人能不能近身?”老金拎着拐棍在二雙面前比划着。


“您霸道!金爷,咱回吧!”二雙不敢埋怨,只能顺着老金说。


老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事儿还没办完呢,去告诉他们,以后不准来光明广场了!”


二雙铁青着脸走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们:“以后不准来光明广场了,不然,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为首的小伙子一脸不忿,擦了擦嘴角的血:“凭什么?黑社会不讲理么?”


二雙也不知道凭什么,但是他不能说,因为老金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然后赶紧把老爷子带回去,一旦警察盯上老金,自己手里的王牌就露了。


凭什么呢?二雙心里想,他行走江湖,虽然作恶多端,但是也算是通情达理,黑社会确实也讲道理。二雙拉过来一个小弟,咬牙切齿地问:“铁头,他问我,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被大哥赋予重任,铁头浑身充满了力量:“我告诉你,不凭什么!就不让你来了!兄弟们,打到他们服为止!”


二雙满意地点点头,当没有道理的时候,暴力就是道理。


这样莫名奇妙的冲突,二雙不记得打了多少次,他没想到老金比手下那些小孩儿还能惹事儿。下象棋对面悔棋,要揍人家;打麻将输了钱,就得砸了人家的麻将馆;点歌台里没有《北国之春》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就要KTV老板喝掉一整瓶白酒赔罪。所有的事儿,二雙都逐一为他摆平,没有任何废话。对二雙来说,在自己罩的区域,老金想怎么折腾都行,甚至为了讨好老金,还把当初遇见老金的酒吧每月的最后一天,定为老金招待朋友的场子,请当地知名剧团给他们唱京戏、说相声、表演杂技。溪铁城酒店更不用说,那里就是老金的食堂,只要能买来的,变着花儿给做着吃,就连厨师都换了不止一批。


但纵使如此,他还是没能满足老金的所有要求。


“最近活得没意思,要不你给我扔太子河里得了······”老金语重心长地说。


二雙知道,这老头又起新的幺蛾子了:“金爷,您别不知足了,您的日子比皇上也不差了,我有时候都羡慕你,真的。”


“屁,你比我过得好。”老金端着的茶水缸狠狠地往桌上一放:“你啊,就知道自己开心,不挂念老哥哥。”


“金爷,您这可是冤枉雙子了,究竟是哪又不顺您心了。”


“你出来进去的,身边老带着几个姑娘,我呢,就一人儿,撑死跟着几个傻小子,有劲么,没劲,不如你潇洒,你不惦记我,你跟我藏着私心呢!”老金憋着嘴说。


二雙被说的哑口无言。


“我也得那样儿!你给我安排几个,年龄跟我仿佛儿的就行。”说完,老金拿起茶缸晃晃悠悠走了。


二雙盯着老头的背影,一步一步,越行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中。他抄起身边的茶台砸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掀翻了玻璃茶几,他用了十分钟,把整个酒吧办公室砸个稀烂。楼下的小弟闻声赶来,一把抱住几乎失控的二雙:“二哥,您怎么了,您别这样,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我上哪给他弄老太太去!”二雙欲哭无泪。


5

二雙彻底和老金交恶,是认识老金的第三年,三年里毒品生意没有出过一次差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能有今天完全得益于老金,就连老大也总是在电话里提起老金,说这个老家伙不一般,一定要好生伺候,时不时还要亲自和老金寒暄,嘱咐老爷子注意身体,再说几句长命百岁之类的吉祥话。老金在帮会里的地位如日中天,其他辖区的大哥也都经常带着新得的小玩意来讨老爷子欢心。二雙更是把老金照料得无微不至,定时请医生检查看护,每个月检查一次身体,甚至买了最先进的监视健康状况的手表,二十四小时挂在老金的手腕上,生怕他有一点儿闪失。 


老大顺水推舟,直接任命老金为溪城的话事人,老金顿时成了黑道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打从老金成了话事人以后,二雙负责的生意就频频出现问题,几乎每次交货,都被警察连人带货堵个正着。二雙不明白,自己已经非常小心,也按照老金的指示设计路线、安排时间,为什么警察还是每次都能把交易地点提前截获。更让他不安的是,纵然出了这么多差错,损失了这么多人和钱,老大愣是一个电话都没打。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藏杀机。


终于,他再也顶不住压力,壮着胆子给老大打了个电话。


“老大,最近您也都听说了,我想是不是咱们内部出了鬼。”


“家贼难防啊,我养了一个白眼狼。”老大的回答夹枪带棒,更印证了二雙的预感。


“这都停货半个月了,咱们得想想办法,您有什么消息么?”二雙怯声问。


“呵呵,老金已经把货补上了,就这样,进货的事儿你先不用插手了。”


电话挂断,二雙只感觉一阵冷风从后脊梁吹到脚底,浑身的血都凉了。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二雙撒腿就往门外跑,可刚到酒吧门口,就被领着一帮人的老金堵住:“二雙,别跑啊,敢做不敢当?”


“老金,你别放屁!跟我有什么关系?”此刻二雙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老金。


“查你这么久,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老金冷笑着说:“我还以为冤枉你了,直到昨天,我在澡堂里安排了一次交易,结果兄弟们就毫发无损地带着东西回来了,知道为什么嘛?”


二雙冷眼看着老金,心中盘算着如何寻得一线生机。


只见老金举起左手,那款检测老金心跳的手表从衣袖里露了出来:“就是这个东西,你用我当传话筒,再把消息传给警察,我最烦别人耍我,看着像关心我,实际上是想坑老头子。”


二雙眼前一黑,终于知道老金打的什么算盘了,可此时此刻已经没了辩解的机会,老金是自己力排众议带回来的,本就不合常理,想说老金是内鬼,自己都觉得说不通,而手表也是他送的,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也无可推脱,更重要的是,老金刚刚做成了一笔交易,证实了他没问题。那么,自己已经掉进了老家伙完美的圈套里,彻底翻身无望。


“老金,你真是好手段!我认栽!不过,兄弟们,今天你们打死我都行,帮我转告老大,别再用老金了,他是内鬼。”二雙在做最后的反抗,他相信,在场人的一举一动,老大都会知晓,甚至,老大可能就藏匿在这群人中间。


突然,警笛响起,门外一阵骚乱,有小弟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喊:“有条子!”


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消散,围堵的人簇拥着二雙走进场内,最后分散坐在各个卡座里,小弟们手脚麻利地把啤酒果盘摆好,没有人想得到,就在两分钟前,这里险些扔下一条人命。


“警察同志,用不用清场?我给我儿子看会儿店,怎么还把咱们人民警察招来了。”音乐关停,老金拄着拐杖,一副酒吧老板的模样。


几个穿警服的人扫了老金一眼:“不用清场,不打扰太久,找个人。”


“谁啊?”


“前两天有几个孩子在这打架,找你们经理二雙了解点儿情况。”为首的警察微笑着说。


场内所有人齐刷刷都把目光投向二雙,二雙双手捂着脸,他知道,自己彻底折在老金手里了,警察保他一条命,但是却永远葬送了他未来的江湖生涯。


6

二雙不出意外地被收审、判决,在监狱里的第二年,号子里成批成批地往里进人,最开始是自己的小弟,到最后,就是当初和他一样有头有脸的大哥们。他们看见二雙的时候,声泪俱下地控诉老金,说他毁了整个溪城,是大家错怪了二雙。 


“老大呢?有没有人在最后见过他?”看见胡老四,二雙迫不及待地问,事到如今,他只想知道,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有人说跑了,有人说毙了。但始终没人亲眼见过,除了老金。”胡老四说。


“老金究竟什么人?退休警察?”这是缠在二雙心头里始终难解的疑惑。


胡老四摇摇头:“绝对不可能,我爹跟我说,老金原本就是个大流氓,七十年代就已经在溪城很有名号,后来溪城打黑,他们那一批人死的死散的散,奔走逃亡,消失了好一阵子。”


几年之后,二雙先于众人出狱,虽然他判了不少年,可是几乎每一年,都有特批减刑落在他的身上,狱友们都说二雙媳妇在外面通融走动得好,所以出去得快,可二雙知道,从始至终,他媳妇都没有做任何事儿,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本就不易,哪还有精力钱财为自己奔波操劳。


出狱那天,二雙穿好新衣服,向已经敞开的小门走去,他知道兄弟们都站在窗台上,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但道上忌讳,出狱不能回头,也不能道别,只能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牢笼,打定决心,好好做人,坚决不能二进宫。


“改造好了,出去别混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还没个爹呢!”走出监狱大门,狱警说。


二雙点点头。


“对了,别忘了去看看老金,他可帮了你不少忙,仗着自己是烈士家属,又立了大功,一直帮你说好话,咬定你是他的内应,你才能这么早出来。”狱警说。


“烈士家属?”


“他儿子赵俊当年亲自逮捕老金的时候,可是造成了挺大轰动呢!可惜老金入狱的第二年,赵俊牺牲在了缉毒前线。在对待这爷俩的态度上,局领导也挺矛盾的。只是没想到,赵俊死后,老金给他又挣了一次脸!这次,他或许能够原谅父亲了吧······”


“老金现在住在哪呢?”二雙问到。


“金盾公寓,这么大岁数,又得罪这么多人,只能让他住警官公寓了,不过上次打黑很彻底,溪城已经不似以往了,你出去就知道了,溪城连续三年保持全国治安优秀城市,老金功不可没!”


不远处,老婆和孩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呆立在监狱门口的二雙,儿子长大了,老婆也见老,这几年苦了这娘俩儿。


“师傅,去金盾公寓。”一家三口上了出租车,二雙对司机说。


“去那干嘛?”老婆不解。


二雙在副驾驶回过头,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媳妇,捏了捏儿子圆嘟嘟的小脸说:“去见见咱们家的恩人。”


“恩人?谁啊?”


“老金。”


-END-

作者|梅珈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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