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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遗物是两菜一汤



张爱玲说:“妈妈们都有个通病,只要你说了哪样菜好吃,她们就频繁地煮那道菜,直到你厌烦地埋怨了为止。”亲人之间,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当然,但母亲们总是不由自主,倾尽所有为孩子付出。而她们总是以默默承受的方式,接受家人的忽视和怠慢、抱怨和冲突。

不要只在母亲节,才想起自己的母亲。日常的时候,少一点埋怨,多一点关心,看见她,陪伴她,善待她,好好爱她。

1

“妈,你怎么又把糖放错了,齁死我了······”高翔拧着眉,吐出嚼了一半的“盐醋里脊”。

 

徐求凤连忙放下抹布,将湿哒哒的手在围裙上抹了又抹,小跑着从厨房里冲出来,满脸愧意:“哎呀,我这脑子真的糊涂了,这盘你别吃了,我再去烧点别的。”

 

“不用了,我吃饱了。”高翔想起明天一早还有个难缠的会议,不由烦恼地抬高了声调,将筷子一扔,扭头甩门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后,高翔叹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似乎将工作的事迁怒于母亲了,可他实在是没控制住,生活的烦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几年前,高父中风走了,徐求凤大半辈子都在跟这个顽固的老头吵架、打架、冷战,嘴上虽然犟着“早走早享受啊,也不用再给我添堵了”,可在出殡的那天,她还是哭得昏了过去。

 

高父走后一个月,徐求凤就被告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状会随着时间而加重。她也住进过养老院,可没多久就被院方劝退出来,理由是总跟其他老人吵架,只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闹得鸡飞狗跳。她还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高翔,今天想去城里看戏剧演出,明天想要逛中心公园,后天又旁敲侧击地说乡下待厌了,想去城里看看。

 

高翔听得出来,她是想搬到自己身边住。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将母亲接到自己在城里租住的小屋。

 

从第一天起,徐求凤就没让高翔省心,她从乡下背了一大麻袋东西过来,不知装的什么,反正是又重又旧。

 

“这边什么都有,不需要带东西过来了。”高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都是老屋里的东西,丢不得。”徐求凤背起麻袋,不顾高翔的阻拦,就往屋里拖,在地上留下一道灰色的泥迹。

 

“能有什么宝贝,改天我找个收废铁的,全卖了。”

 

“不行不行,这点东西又不占地方,放我屋就好了。”徐求凤连忙使劲把麻袋一拽,藏进里屋。

 

之后的日子,徐求凤的记性越来越差。有时候她淘了米放在锅里,等高翔回家才发现,原来忘了按“煮饭”键;有时她开了空调忘记关窗户,一个月下来,电费300元起步;烧菜的时候放错调料,也已经是家常便饭。

 

虽然生活的摩擦都不大,但也确实给高翔造成不小的压力,而且他现在正在升迁的紧要关头,如果不能交出满意的方案,几年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然而事与愿违,在前两次会议上,他的方案都遭到了驳回。纵使他已经投入了全身心,努力查缺补漏,可还是会有不少问题临时冒出头来。用他的话讲,这些硬伤就像是幽灵,平时故意玩捉迷藏,只在紧要关头才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高翔压力越来越大,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心想:“算了,我还是请一个保姆吧。”

 

他伸手去拿遥控器,忽然摸到电池板上面的盖子不见了,大概也是母亲不小心弄掉了吧。不过好在不碍事,他不以为然地打开了电视机,将遥控板扔到一边。


2

隔天,高翔发现徐求凤早早地起床,在客厅里打扫桌面。

 

他也没多想,嘱咐了几句就去上班了。

 

午饭时间,高翔听见同事老杨在吐槽一件怪事:“今天早上,我的剃须刀掉在地上,捡起来后发现一个零件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就跟掉到另一个空间去了似的。”

 

“杨哥,你脑洞还真大,你不是早就不想要那个老剃须刀了嘛,正好,换个新的。”同事小陈搭嘴。

 

“不过,我今天刷网页,看到一个很有趣的实验,叫做杨氏双缝干涉实验。大概的意思是说,观测一个粒子的时候,它是稳定的状态,不去观测它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不确定的形态。”老杨摸摸胡茬,道,“我在想,我掉的东西,肯定掉到看不到的量子空间去了。”

 

“听不懂,好烧脑。”小陈尴尬地笑了笑。

 

身为高材生的高翔听懂了,但对于这个文科生的脑洞,他不屑一顾。

 

下班回到家后,高翔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收到了一张家政公司的名片,似乎随手放在了客厅,正好可以打电话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全职保姆。

 

然而翻找了一通,却没有找到。

 

“妈,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名片了吗?”

 

“没,我又不识字。”徐求凤支支吾吾的,眼神闪躲。

 

高翔心生奇怪,于是佯装无事地踱步到垃圾桶旁,用手隔着袋子翻了翻。

 

“啊,原来在这里。妈,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扔我的东西。得亏只是一个家政电话,万一是客户的,不就麻烦了?”高翔有些怒意。

 

“保姆有什么好找的,浪费钱。”徐求凤小心翼翼地瞟了高翔一眼,压低声音,“我不就是家里现成的保姆吗?”

 

“妈,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用你操心。”高翔努力控制说话的脾气,径直回到了房间。

 

他不是不爱母亲,只是压力太大了,他需要专心赚钱,才能让母子的生活一帆风顺。

 

“儿子,出来吃晚饭了。我今天做了最拿手的。”门外传来徐求凤的声音。

 

“不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高翔心想,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的厨艺根本就没有施展的机会,更何况现在连调料都分不清楚,能做出什么拿手好菜呢?

 

高翔没有食欲,他唉声叹气地打开衣柜,准备出明天要穿的衣服。他挑出一条裤子,抖了抖,好像有金属落地的声音,检查一下裆部拉链,发现果然是拉环掉了。

 

高翔低头巡视一圈,没有找到,随后用手试了试,发现没有拉环也能照样使用,便把裤子叠好,放在床边。

 

找不到就算了吧,他太累了,这种琐事根本无暇理会。


3

早上醒来的时候,徐求凤不在家,应该是出门买菜去了。

 

菜市场就在家门口,而且徐求凤虽然总是忘东忘西,唯独方向记得很清,从来不会迷路。所以高翔也不太担忧,照旧去浴室洗漱。

 

哐当一声,电动牙刷的牙刷套掉到了地上,高翔俯身去捡,却发现地上不见了它的影子。

 

“算了,上班快来不及了。”虽然电动牙刷买来1000多块,但一个牙刷套可有可无,没必要冒着迟到的风险去翻箱倒柜。

 

这一天的工作又是搞得他焦头烂额,会议进展也一塌糊涂,领导批评他做事情很偏执,没有大局观。

 

“我没有大局观?我偏执?等我坐到你这个位子,我让你好看!”高翔一肚子火,可肚子里毕竟没柴,这火烧得胃开始疼起来。

 

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家,高翔推开门便高声道:“妈!烧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然而无人回应。

 

“妈?”高翔心想,难道母亲现在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依旧无人回应。

 

高翔觉得有些奇怪,走进母亲房间,看到房间空无一人,瞬间察觉事情不妙。

 

母亲不在家,难道她早上出去就没回来?

 

高翔觉得有点眩晕,强撑着身体报了警。然而诡异的是,警察调取了小区内所有的监控资料,都没有在其中发现半个徐求凤的影子。

 

她根本没有离开过家?高翔想到这里,一身冷汗。

 

“请问家中的布置有变动过吗?”警察问道,“我们可以推断老人离开的时间。”

 

高翔仔细观察了一遍家中的布置,发现除了母亲带来的那只旧麻布袋不见,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老人有没有留下什么随身物品?”警察追问。

 

高翔摇了摇头,随后来到厨房,翻开了餐桌上的防蝇罩,脸色瞬间凝固了。

 

桌上是简简单单的三道菜,两碗饭。

 

一道红烧肉,一道水煮白菜,一碗蛋汤。

 

他恍然想起某一年,父亲生病住院,家里欠了一大笔外债,最难熬的时候,母亲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回来编手工品,维持家里的运转。饶是这样,她也总是能在百忙之中有模有样地做出三道菜来。

 

“有荤有素有汤,这还是能做出来的,不然家都没个家的样子了。”徐求凤擦了擦头上的汗,招呼年幼的高翔吃饭。

 

“怎么了,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警察警觉地问高翔。

 

“没,没有。”高翔眼里噙着泪,摇了摇头。

 

他想,这的确是母亲最拿手的菜。


4

就这样,徐求凤消失了7天,仿佛人间蒸发。

 

有时候高翔自欺欺人地想,母亲是因为与自己赌气才离家出走的,她是不可能会迷路的,她的方向感那么好。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母亲下落不明,他什么都没精力做。方案被搁置,公司下了旷工警告,到这时他才想到,这些年自己太忙了,家里的许多往事,都被忘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去回想,曾经被自己忽视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取笑母亲是个大路痴。

 

对了,母亲以前的确是个路痴,走出家门300米转两圈就会迷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然变了?

 

噢,记起来了,那年。

 

那年他才十几岁,去课外班补习。那段时间正在严打,补习场所也像打游击战一样,经常更换,加上新闻经常报道学生扎堆逗留在马路边,结果发生车祸的事件,徐求凤放心不下,每次都像特工似的,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跟在高翔身后,直到确认儿子安全抵达,才原路返回家。

 

一次高翔补习结束,回到家后发现母亲不在,问起父亲,父亲也说一直没看到她。父子俩吓坏了,立即返回去沿途搜索,直到黄昏后,一个蹒跚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家门口。

 

徐求凤满头大汗,还佯装轻松地说道:“现在补习班搬得太偏僻了,我都没怎么去过,一下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可能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以后,儿子就死活闹着不肯去补习班了。

 

高翔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的头垂在枕头上,一翻身看到了放在床边的遥控器。

 

他抓起遥控器,发现因为后盖丢失,里面的电池也不翼而飞了。

 

“如果早点把盖子找回来,就不会变成这样。”高翔揉了揉眼角,翻身下床。

 

他套上裤子,却发现拉链处卡得死死的,他认出来了,这正是那条缺失了一个小零件的裤子。现在它的两条齿链牢牢卡在当中,上下错位且纹丝不动。

 

看来,这裤子再好看也穿不了了,高翔有些懊恼为何不当初就找回那只拉环。

 

他换上一条短裤,郁郁寡欢地来到浴室。

 

刷完牙后,高翔下意识地想给牙刷盖上套,却忽然想起,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早已经失踪了。

 

他把牙刷放在洗漱台上,盯了很久,看着它裸露的牙刷头。

 

由于没有牙刷盖防尘,那上面缠了一根细小的头发,在白色的刷毛中若影若现。

 

随后,高翔花了2个小时,把浴室翻了个底朝天,仍是没有看见牙刷套。“小东西,你也人间蒸发了吗?”高翔累得瘫坐在地上,无奈地苦笑道。

 

“人间蒸发”,这四个字如同鬼魅般挥之不去,令他想起前些天公司同事的那段对话。

 

“观测一个粒子的时候,它是稳定的状态,不去观测它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不确定的形态。”

 

高翔笑了笑,自嘲道:“有些东西在消失之前,早就被人遗忘了。”

 

他忽然臆想,或许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空间,那里存放着所有被忽视、被冷落、被遗忘的人、事、物,而自己的母亲,也正安安全全地呆在那里,等待自己去接她回来。

 

这样,总好过现在生死未卜。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好累,昏昏沉沉地合上眼,呼呼大睡。


5

一个东西忽然砸到了高翔的脸上。

 

那东西轻轻的,摸上去像塑料,仅有拇指大小。

 

似乎······是一个牙刷套?

 

高翔一个挺身,发现手里的东西果然是那消失的小零件。

 

当他擦亮眼睛,环视四周,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昏暗,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滤镜。

 

他还在家中,只是一切一切,都是泛黄的颜色,有种朦朦胧胧的年代感,仿佛身处另一个时空。

 

“哐当”一声。

 

徐求凤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高翔立刻跑了进去。

 

是那只麻袋,正落在房间的中央。

 

“怎么在这里?”高翔明明记得,母亲失踪的时候,这只麻袋也跟着消失了。

 

他蹲下身,发现这只麻袋里的东西,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一根烟斗——这是父亲早年得意的宝贝,也是母亲最想偷偷销毁的一样物件。

 

一张父母的合照——看样子是刚结婚时拍的,两个人都很年轻,也笑得很甜蜜。

 

一盒闪卡——这是高翔小时候收藏的,他很喜欢这些闪亮的小卡片。

 

一张录取通知书——高翔作为理科状元录取名校的证明。

 

············

 

每一样物件,都能让他想起一段时光。

 

“不要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是徐求凤。

 

“妈!”高翔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热泪盈眶地冲上去。

 

可徐求凤却躲闪开来,走向自己的麻袋,把散落在地上的物件一个一个装回袋子。

 

“不要动这些东西。”徐求凤自言自语,“我记性不好,要是丢了这些,可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妈,我知道错了。”高翔从背后抱住母亲的身子,哭道。

 

“咱们仨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总顾不上回家陪你们,爸走了以后,我也没有好好对你。”高翔泣不成声,“以前我总觉得,要赚很多钱才可以,现在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们一家人多幸福啊,虽然偶尔吵架,但总能在一个屋檐下看到彼此······”

 

高翔想起父亲出殡那天,母亲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我们仨的日子还没过够呢,你怎么就先走了。”

 

从那以后,她总是给高翔转发各种养生推文,寄送各种中药,还隔三差五往庙堂跑。她会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口中喃喃有词:“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像走马灯般快速划过高翔的脑海。他终于明白,对母亲来说,他可以没有钱,没有名,日子过得坎坎坷坷,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幸福。

 

他以前常常天真地想,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可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父母和子女注定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接力赛。也许这一辈子,他都要这样不断亏欠,亏欠,亏欠,一直亏欠自己的母亲,并且永远无法偿还。

 

“妈,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高翔哭得像个孩子,他把成年以来,所有忍住的眼泪,都一滴不剩地挥洒了出去。当然,不论他多少岁,在徐求凤眼里,他始终是一个不懂事的、任性的孩子。

 

“我们走吧。”徐求凤看着高翔,眼神温和起来。

 

“妈,去哪儿?”高翔擦了擦眼泪,一脸茫然。

 

徐求凤没有回答,客厅的中央忽然现出一道亮光,非常明亮,十分温暖。周遭的一切剧烈摇晃起来,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快走吧,要来不及了。”徐求凤一手提着麻袋,一手牵住高翔的手,也不解释,就急着往卧室门外走。

 

高翔急忙跟上去,迎向那道刺眼的白光······

 

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地上。


6

“儿子,你怎么睡在地上,快起来,要着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呃······妈?!”高翔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反应过来是母亲的声音,一个猛子站起身来,看到母亲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喜极而泣。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都快担心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记得了。”徐求凤若有所思地说道。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没有脏旧,就像刚换上的一样。

 

“没关系,回来了就好!”高翔忽然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能量,他冲向厨房,大声喊道,“妈你快去歇着,我去做饭,咱们好好大吃一顿!”

 

所谓双喜临门,母亲回来以后,他经过大改特改的方案,竟然也一次性通过了。

 

“高翔这次准备的方案有了质的飞跃,不再单单是追求数据,而是多方位考量了用户体验、人性化、娱乐性等角度,可以看得出来,你不再浮躁了。”领导不但褒奖了他,还给他加了薪。

 

下班路上,他开心地想,虽然连警察也没查出母亲失踪的这段期间去了哪里,但好在万事平安,还因祸得福。多亏了那个梦境让自己大彻大悟,今后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好好生活。

 

“妈,我回来了!今天我来做饭吧!”

 

“咦,怎么回事。”徐求凤的模样有些焦急。

 

“怎么了?”

 

“你爸的烟斗不见了,就放在麻袋里的,我翻来覆去地找,就是找不到。”

 

“烟斗?”

 

高翔忽然想起来,在那场梦境的最后,母亲提着麻袋离开房间之前,掉落的似乎正是一根父亲的烟斗。


-END-

作者|薛定谔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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