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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她是后妈,那么狗是谁杀的?




垃圾婚姻,还我狗命。


1

猩红的血液流得遍地都是,仔细看的话,里面还夹杂着细小的尸块,它们喷溅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几片常青藤粘黏在血泊上,暗淡的红色顺着叶脉,与充满生机的绿色短兵相接,形成刺眼的对比。

 

这,显然是一个凶杀现场。

 

此时的阳光还不错,透过落地窗上的大窟窿照进客厅,窗帘的光影在大理石瓷砖上流动着。以前无数个这样的午后,杨雨芊都会蜷在沙发里,耷拉着眼皮看电视,像只轻巧的暹罗猫;有时昏昏沉沉,便由着自己睡去。她从不怕睡过头,因为再过一会儿,七七便会衔着绳子在她身旁小吠几声,轻柔地叫醒她,然后他们就出门遛弯了。

 

七七是一条金毛犬,聪明,通人性。然而此刻,它却零碎地散落在院子里——已经死去很久了。


2

杨雨芊看着餐桌斜对面的蔡娇茗,她跟自己一样,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继而又瞥了一眼坐她左边的父亲,他的表情更为寡淡,五官很守本份,保持着平日里的模样。


气氛似乎不该这样,但杨雨芊又有些迷茫。她应该嚎啕大哭?还是说,蔡娇茗这个年轻的后妈,应该羞愧地低着头?似乎也不是,因为低着头,杨雨芊便看不到她羞愧的样子了。

 

父亲的表现应该是最得体的,因为他与今天这件事儿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半个月前他就去香港出差了,接到女儿的电话后,才急匆匆赶回来。生意人嘛,总是这样忙。


三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坐着,刚好组成了一个完美的直角三角形,父亲杨雷是那个直角点,而杨雨芊和继母蔡娇茗,则处在那条斜边的两端,暂时看来非常稳定。

桌面上的花瓶碎片还没被清理掉,那是一支老花瓶,从前总是插着一两朵从院子里采来的玫瑰,有时也换成康乃馨或月季。院子里原先有一小片花圃,杨雨芊的妈妈总爱在里头摆弄花草。后来妈妈进了医院,花就都枯了。再后来花瓶便这么一直空着,呆呆地摆在餐桌上,仿佛等待着另一个插花的女人。


杨雨芊站起身来,三角形骤然坍塌下去:“报警吧。”

 

她的话仿佛一朵蓬松的棉花糖,刚出口便栽进沸水里,一丁点儿的声响都没传给蔡娇茗和杨雷。

 

“你们不报警,我就自己报。”杨雨芊说着,一脚踹开凳子,直步往客厅座机走去。

终究是父亲开了口:“还是不要报警吧。”

 

她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滞留住了,连一个数字都没来得及拨上,只是把话筒紧紧地攥在手里,握柄处的塑料被手掌摩擦出细微的吱嘎声。她又看向蔡娇茗,这个后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眼睑微微垂着,素裙的裙角被她轻轻地捏在手里。

 

“一条狗而已,没必要闹得这样大。爸爸再给你买一条,比七七更好。”杨雷一锤定音,将这次死亡事件的解决方案都拟定好了。

 

杨雨芊瞪大了眼睛,没料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爸!七七是妈买给我的。”

 

“我知道。”杨雷往院子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望向女儿,“都已经这样了,爸爸也很难过,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呀。”

 

杨雨芊看着她的继母,语气突然间镇静下来:“你为什么要杀七七?”

 

蔡娇茗“刷”地站起身,“你怀疑我杀了那条狗?!”

 

“之前你就说要把七七送走,我没同意,就昨天一天我不在家······”说着,眼里便开始蓄积泪水,“你怎么能做得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

 

杨雷眉头皱了皱:“娇茗,你之前要把七七送人?”

 

“雷,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一听到七七的叫声,我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定了定神色,平稳地坐下,“所以我才和芊芊商量,想把它送到我朋友美林那去,她家前些日子刚走丢一只拉布拉多。”

 

“七七是芊芊妈妈送的,怎么能随便送人呢?”杨雷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跟芊芊商量,你看咱们平时谁都没空养它,不如把暂时寄养在美林家里,芊芊到周末有空就可以去看它,”蔡娇茗顿了顿,“但芊芊不同意,我也就没有再要求了。”

 

“所以你觉得明着不行,就来阴的,趁着我和爸爸都不在家,就杀了七七!”杨雨芊咬牙切齿地挤出每一个字。

 

蔡娇茗一拍桌子:“杨雨芊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压根就没碰过你的狗,你昨天一天不在,狗粮都是我给添的。”

 

“除了你,谁还会弄死我的七七?”随着这句话,她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过了阈值,止不住地往下落。

 

“昨天夜里来了贼,砸碎玻璃进来的,偷走了我一条珍珠项链。估计是嫌狗太吵,才下的手。”蔡娇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只香烟,自顾自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杨雷问:“夜里来贼,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她又吸了一口,缓缓地说:“昨天同学聚会,我一早就出去了,玩得有点晚,就在美林家睡下了。我也是今天早上回来才看到这些的,然后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那你有没有查过监控录像。”杨雷问。

 

“昨天小区维修电缆,家里断了一天电,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杨雨芊冷笑一声,盯着蔡娇茗:“怎么怪事就都挨在一天了,昨天我们谁也没在家,寸劲儿家里就来了贼,还碰巧停电?”

 

蔡娇茗被杨雨芊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小区维修电缆很正常,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杀了你的狗?”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蛇蝎心肠!”

 

“杨雨芊,我怎么样也是你的继母,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杨雷“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俩都给我少说几句!”


3

蔡娇茗为自己这段婚姻感到羞耻,这份羞耻感使她对任何聚会都抱有敌意,甚至有一种妄想症似的感觉,觉得这场同学聚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和丈夫杨雷相差十八岁,从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一个十五岁女孩的后妈了。


“美林,明天的同学聚会我就不去了吧。”她在跟闺蜜打电话。


“为什么呀?你舍不得让我看你先生送给你的钻戒有多大?”美林的声调极尖,就像要戳穿屋顶一样,“好东西放着自己欣赏最没意思的了,你得来跟我们炫耀一下。”


“什么跟什么啊,我只是身体不大舒服。”


“那行吧······但是你家小区停电,不来这儿玩,你准备干嘛呢?”

她猛然想起昨天收到的短信,说是小区的地下电缆维修,需要停电一整天,她转眼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其实没事的。”美林循循善诱,“大家都是同学,就是小聚一下,你来跟我搭个伴嘛。”

“那······行吧。”

第二天早晨醒来,她习惯性地伸手开灯,但来回按了几下,都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断电了。洗漱完毕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圆镜内的自己,肤如凝脂——不过也就是个二十五岁的女孩。

半年前,她的父亲——城市银行副行长挪用公款,短期内补不上这个缺口,便找到企业家杨雷借了一大笔款子。又恰逢杨雷原配妻子离世,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杨雨芊的后妈。但她与杨雷之间没有丝毫的爱情,她,为这场婚姻感到羞耻。

梳妆完毕后,她按照杨玉芊昨天的交代,把一日份的狗粮倒进那个恶心的食盆里。

 

蔡娇茗厌恶猫狗,她对动物毛发过敏,对它们的口水过敏,即使是叫声也让她浑身不适。每当七七在半夜狂吠,她就会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后背上起满鸡皮疙瘩。想着这些,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她不禁踢了食盆一脚,狗粮撒出来大半。

对了,出门前,她还要拜托邻居帮忙拿奶箱里的牛奶,夏天订的牛奶特别容易变质,如若放着不管,转天就能变酸奶。

其实蔡娇茗答应来参加同学聚会,并不是因为家中停电她无事消遣——购物商场不会停电,高额度信用卡所在的银行也不会停电。只是她听说,今天的聚会,宋渊哲也会来。那是她大学时期的男友,毕业后去了北京。

想着这次会面,蔡娇茗就在心里摆了一个舞台,在上面一遍又一遍地排练着两人的久别重逢。她觉得他会变瘦削,变沧桑,头发也会长长一点,胡子嘛,应该有些拉碴,一个人静默着坐在角落里,这样她便可以坐到他的对面,两人故意将视线错开,却又动用所有的余光去打量对方,直到他率先说出: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

恰在此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大学的室友。她迅速回以微笑:“好久不见呀!”握手的同时她又想起,曾经的寝室,四个人有五个微信群,里头有四个都是这室友拉的。


人还没齐,便各自组成小团体聊天,蔡娇茗被拉入美林的那个“贵妇组”中。

“诶,美林你家是在柏丽庄园嘛?我听说那的别墅可不便宜哟。”

“王珊,你这表是欧米伽星座吧,可真是好看呀。”

“刘丽的老公在海南包了一大片地种水果呢,去年全家还都拿了绿卡。”

大家都一言一语闲聊着,蔡娇茗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她的思绪变得复杂,有点迫切想见宋渊哲,但又有些慌乱。那是一种晦涩不安的情绪,他或许已经娶妻生子,两人为儿子该上哪所幼儿园吵得不可开交;他可能每天要面对大大小小的应酬,一杯杯酒水浇灌出来的啤酒肚,看起来如同怀胎十月,肉褶子会吞没那对坚毅的眼睛;当然,那应该不会影响他如山脊一般挺拔的鼻梁。

蔡娇茗与他分手时饱含愤怒与伤心,如今白驹过隙,经历了时间的大浪淘沙,剩下的竟然都是些温情脉脉的回忆,人脑真是一个荒谬的加工厂。

“娇茗。”有人在背后叫她。

“宋渊哲?”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什么过多改变,只是发际线略微上移了一点,啤酒肚也没那么夸张,倒是眼角的皱纹多了许多,此时微笑着,整张脸像一张揉皱的牛皮纸。

“是我啊!听说你嫁给了杨雷杨先生?能不能劳烦你引荐一下······我、我公司里有几个项目想跟杨先生合作。如果杨先生赏识,我想咱们两家公司一定可以双赢······”牛皮纸微微佝偻着身子,有些刻意地谄笑道。

随着他的声音,蔡娇茗的目光渐渐暗淡,心里的舞台也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晚上八点,她叫了代驾回家,跟其他同学一样,她喝了许多酒,酒精沿着血脉麻痹了她半个大脑。她是中途离场的,但大家都喝大了,谁也没注意。

推开院子门,慢慢在黑暗中摸索着,她还记得今天家里停电,所以没有徒劳地去开灯,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她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着站了起来,手掌上粘上了许多狗毛,那坨庞然大物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蔡娇茗打搅了它的美梦。

犹如一颗火星落在了枯草堆里,她感觉胸腔瞬间被火舌吞没了,顺手抄起水池边儿上的一样东西,朝准地上的那坨“毛物”劈了下去,机械式地举起,落下······

她所记得的只有一片平静,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牛奶,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接着,她拨通了美林的电话:“美林,我今天去你家睡好不好。家里停电,我有些怕。”

蔡娇茗敲碎了那支花瓶,清脆的破裂声使她的耳膜得到巨大的满足。她割开挂在主卧的婚纱照,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离开时,又从自己卧室的抽屉里翻出一串珍珠项链塞进包里。路过院子的时候,她瞅准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用力劈了下去——她这才发觉手里的是一柄消防斧。


4

“小雷啊,你这袖口怎么这么破?”蔡行长指了指他的袖口。


杨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袖口,那里原先细密的针线已经破开,露出了毛糙的末梢。杨雷有些懊恼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他脑子里光想着那柄消防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破了,我自己也没太注意。”杨雷笑着回应他。

蔡行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球杆撞击高尔夫球的声音略微有些清脆,远处一个白点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草坪上快速地滚动着。他拍拍杨雷的肩膀:“今天你很心不在焉啊。让我猜猜,是不是娇茗又跟你闹小孩儿脾气了?”

杨雷赔笑:“不是,娇茗很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哈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她?”蔡行长脱下手套,示意球童今天就到这儿了,“她是我娇惯坏的,没办法,就这一个女儿,不希望她受委屈,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杨雷也把球杆递给球童:“不是娇茗,是我最近忙香港的项目忙得有些晕了。”

“谈下来了吗?”蔡行长喝了一口水。

“基本差不多了,但是银行那边的贷款还没下来。”

“贷款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两天应该就能办下来了。”他用手抹了抹额头,那里密密麻麻覆了一层汗珠。

杨雷谦卑地递上纸巾:“谢谢爸!”

“一家人不谈谢。”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杨雷脑子里影影绰绰的还是那柄消防斧。他忽然感到不安,心里想要维护的一丝安稳,仿佛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夜幕不知不觉间沉上了,远处灯光零稀亮起;车灯的光偶尔撕开黑暗,但马上又会消失不见;夜空中挂着的那几颗星星,幽幽的散发着几十年前甚至数百年前的光芒。有时候,杨雷会突然感到一种虚无,像漂泊在海上的流亡者,永远触不到底也永远挣脱不开。

他不爱蔡娇茗,即使她年轻,时间还没有剥夺她那姣好的身材——丰满的乳房与翘挺的臀部勾勒出的曲线是那样美好。但摆脱了肉欲之后,他不曾感受到过一丝爱意。以至于他几天前就从香港出差回来了,但一直没回家。直到下午岳父约他打球,他才回家取了球杆。

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他发现家里没人。邻居走了出来,递给他一瓶鲜奶并告诉他:今天小区维修电缆,芊芊不在家,而蔡娇茗出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拜托她帮忙拿了牛奶,怕一直放着会坏掉。

他进门就开了冰箱,突然,一阵混着腐味的腥气扑面而来——菜叶没有及时清理,已经开始发黄;死掉的黄鱼安静地躺在瓷盘上,用煞白的眼珠瞪着他;鸡蛋也碎了一个,蛋液透过裂缝流了出来。他转手就关上了冰箱门,把牛奶留在了茶几上。

高尔夫球杆在二楼卧室,杨雷上楼拿了之后便站在衣柜前挑选适合运动的衣服。

突然楼底传来急促的狗吠,眨眼间,叫声就穿过一楼客厅,又跨过大理石阶面的楼梯,一直到了卧室门前!

七七猛然间扑向杨雷,他下意识闪躲,但七七死死地咬住他的左袖口,不停拉扯,脸颊部肌肉激烈抽搐着不断发力,尖锐的犬齿已经洞穿了袖口······

砰——

血从七七的鼻子和嘴里慢慢淌了出来。杨雷喘着粗气,握着高尔夫球杆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

 

杨雷拭擦了许久,才把痕迹从瓷砖上抹掉,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混合着狗唾液的骚味一直弥漫不散,他又打开了窗。他看着垫了一层塑料袋的七七,血液还在从它的口鼻腔中嘀嗒流出——这是前妻留下的狗。他意识到,前妻离去之后,带有她痕迹的事物也在一点一滴地消失。时间扯住了记忆的线头,正缓慢地将原有的形态分离成原始的模样,一切都在悄然无息地土崩瓦解。

 

杨雷把狗拖到院子里,又从车里取了消防斧。他决定把七七肢解,跟女儿说七七走丢了,再陪女儿在沿街的电线杆上贴寻狗启示,然后抽个周末陪着女儿大街小巷地找七七,但是到最后七七也一定会被淡忘,作为往事中的一小份,被时间拆解融化掉。

 

想到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扬起的斧子落了下去······

 

“杨先生,你在吗?”邻居在门外喊。

 

“在,我在。”他慌忙放下斧子,将院子的大门打开了一道仅容自己钻过的缝,出来后立即合上了门。

 

“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送牛奶的说,以后送奶的时间由上午改到傍晚了。”

 

“哦哦,好的,好的,谢谢,谢谢您。”

 

“我刚听你家七七叫得凶,没事吧?”

 

“没事,狗饿了,我刚给它添了食,没事了。”杨雷把袖口被咬破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没事就好。”邻居终于走了回去。

 

他嘘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昏厥,像是一根弹簧突破了弹性极限产生了范性形变,差点要晕倒过去。突然,他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无比恐惧,似乎刚才手持斧子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一具被抽离了理智与仁爱的躯壳。站在院子里,他周围的空气就像是漫天的海水,缓缓将将他淹没又浮起,随着波浪,时而头朝下,时而又颠倒过来。

 

杨雷挣扎着打开院子的门,迫切想要逃离这一切,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深深地埋进沙土里。


5

杨雨芊买了一小份袋装的狗粮和一块黑巧克力,以往她都会买超大袋的,因为她并不热衷于一个人逛超市,买多些就省去了总是来的麻烦。

 

七七被寄存在超市门口专门放宠物的笼子里,它非常不喜欢这个狭小的笼子,可能是以为杨雨芊要抛弃它,叫声嘹亮又凄厉。杨雨芊每次逛完超市打开笼子,它都缩在笼子最里头冲她狂吠,像是质问她为什么丢下自己,一般得拿吃的哄好一阵才能出来。

 

但这次七七没有冲她叫,只是很乖巧地任由杨雨芊牵着走出了超市。七七是一只很敏感的狗,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跟她闹。

 

她们沿着河边公园回家,公园呈长条形,栽满了不知名的花,花香随着晚霞的余晖落上她的鼻翼,钻进她的掌心,渗入她的衣领。七七则照例在那棵大榕树下头撒尿,黄色的液体顺着树根渗进泥土里,但很快就被余温蒸发,那股浓郁的尿骚味儿令人作呕。往常杨雨芊都会掩住口鼻,拉着就走,但今天却很耐心地等七七方便完,还由着它在草坪上打滚。

 

“七七,你想妈妈吗?”她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你还记得妈妈以前每个周末下午在院子给你洗澡吗,她会揪几朵自己种的花,一瓣一瓣地撒进你的洗澡桶里。有一次你调皮,咬掉了还没开花的康乃馨,妈妈揍了你一顿,然后就用砖块把花圃围了起来······”

 

“我知道你也想妈妈。”她抹了抹眼睛,继续牵着七七往回家的方向走,“妈妈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杨雨芊到家的时候,蔡娇茗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零食的包装袋堆满了茶几,她的一只手在零食袋与嘴巴之间往返搬运,仿佛是一座绞肉机,刺耳的咀嚼声便是零食们最后的哀嚎。她重重地关上了大门,走回三楼自己的卧室,一把反锁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味道。她拉开窗帘,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外面的天空像是糊上了一层水泥,就连月光也显得不那么透亮了,整座城市都灰蒙蒙的。

 

她撕开狗粮的包装袋,放在桌子上。又拿过黑巧克力,用马克杯来回碾压,直到整条巧克力完全变成粉末。她撑开狗粮袋的开口,把黑巧克力粉末均匀地撒了进去,一边撒一边抖动着包装袋,这样黑巧克力就会黏附得更加均匀。她又潜进蔡娇茗的卧室里,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塞进房间垃圾桶,故意压在几张废弃纸团下头,只露出一个小角。

 

做好了这些,杨雨芊走下楼梯,穿过苏格兰纹的地毯,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上。

 

“阿姨,我等会去同学家玩,晚上就睡她家了,明天能不能拜托你给七七喂个食,就把这袋狗粮倒它食盆里就行了。”

 

蔡娇茗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好。”

 

云层在月光下逐渐变得通透,显现出一种透明的黛色,天际线愈发模糊,像是与钢铁般的大厦融为了一体。每个人的疲惫都蒸发成了气体弥漫着,空气变得闷湿带有困意。此刻,七七正趴在院子里,头枕在毛茸茸的爪子上,不时蒲扇着耳朵,随着呼吸,脊背微微起伏,尾巴缓慢扫动着来驱赶蚊虫。过了好久,它忽然警觉地抬起头,茫然地扫视了一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知何时,远方传来钢琴的声音,空气中的困意变得愈发浓厚,七七终于又趴了下来,沉沉地睡去。


-END-

作者|黄浩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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