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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第56次求婚时,我报警了



男朋友消失一年了,他是死了吗?


1

2049年初冬,清晨的马路上还结着薄霜,大多数市民还在被窝里酣睡,柯妮便在瑟瑟寒风中走进了派出所。


当班民警林棋接待了她:“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下······我男朋友,他叫麦杰。”双眼浮肿、看起来彻夜未眠的柯妮轻咬着下唇,迟疑道。


“他怎么了?”


“我们吵架了,一年多没有联系······”


林棋不禁莞尔。作为一名基层民警,有时确实会接到一些奇葩报案,像这样夫妻恋人吵架来找警察调停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这恐怕不属于我们的受理范围。”林棋努力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诚恳地说道。


“你误会了,”柯妮急忙道,“我不是让你们去劝他回心转意。前些日子,他给我写了邮件,说马上就要回村了,回来后就······就跟我结婚······”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柯妮眉间浮起一抹忧色:“可是我等了好多天,也没见到他人,但还是会收到他的邮件,每天一封,内容都是一样的······”


林棋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2

周围闷得令人窒息。无边的黑暗涌进肺里,带来一种万蚁噬心般的痛痒。麦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身上仿佛压了千斤巨石,意识却像是被抽离了出去,荡悠悠地飘升到半空。


“我要死了吗······不!”


麦杰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走下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冰冷的自来水浇在脸上,又和着冷汗一起流下来,仿佛一只只小蛇贴在胸膛,随着擂鼓般跳动的心脏一起微微起伏。


但愿明天班车不要出什么状况。他使劲抹了把脸,努力将这个不太好的想法摒出脑海。小镇建在峡谷之中,每天只有一辆班车发往最近的火车站。如果遇上山体滑坡阻塞山路,他就要在镇上多待几天了。


半年前,麦杰随施工队来到了这里。像他这样的建筑工人,如今已经很难在城里揽到活计,反倒是这样的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交通不便,大型智能建筑设备运不进来,老板也没有动力为一个小工程引进一套昂贵的自动化流水线,便招募了一支人类施工队。现在工程完工,施工队也要散伙了。


结算了工钱,麦杰决定四处逛逛。来这里半年,老板恨不能让工人像机器人一样昼夜不停,他常常是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几乎连小镇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记得第一天进山时已是夜晚,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在山谷之间,仿佛天上寥落的星辰,在月夜中晕出自然的柔光,于繁华之外,保持着一份若即若离的清幽与宁静。


一个人逛至意兴阑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想到明天还要起个大早才能赶上出山的班车,麦杰早早回了宿舍。然而,之前赶工时天天渴睡,现在闲下来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睡不着,思前想后,他还是翻身坐起,打开了电脑。


“妮妮:”


他喜欢这样唤她。仿佛还是五六岁间,他攀在村头的老槐树上,这样声声唤着她,转身撸下一串洁白香甜的槐花,投入她高高举起的裙兜。


“最近没跟你联系,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这里信号也不好。但不管怎么说,没跟你联系是我不对,是我太懒了。(o_ _)ノ”


其实事情不能全怪他。老板催命似的赶工期,他确实累坏了,每天回到宿舍瘫在床上连眼皮也抬不起来。山区信号也不好,往往微信缓冲的小圈圈还在打转,他就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匆匆瞥见满屏问号,刚来得及点一个安慰的抱抱,又要赶着上工。她发来的消息从委屈到疑惑,再从试探到质问,最后竟赌气地删了他,而他在疲于应付之余,也生出了一丝懈怠。


现在闲下来,梗在心头的那点怨气也随之释然——要不是自己一直跟她说在城里找了一份体面的建筑设计师工作,朝九晚五,轻松惬意,她又怎会在他累死累活无暇回应时徒生猜疑?男人嘛,主动认个错,把事情揭过去,反倒是保全了颜面。


“这半年做了一个项目,虽然忙了点,但总算赚到一些钱<( ̄︶ ̄)>我买了明天最早一班火车票,后天傍晚就能到家。趁天气还不算太热,这次回家我们就把事情办了。然后我带你去旅游,把这些年我待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北京,上海······你想去哪里都行。可好?”


“麦麦  5月14日”


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敲下惯用的落款,时钟也跳过了十二点。麦杰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疲惫,几乎是下意识地发送了邮件,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3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差不多已是凌晨。柯妮一边揉着酸胀的腰,一边麻利地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倒入渣滓桶。在这样的时代,人工智能传菜员可以在一秒钟内识别进入餐厅的客人,从云端调阅他的喜好和忌口,从他半岁时吃过什么辅食到上周点赞了哪道菜品,一切了若指掌。大多数餐厅早已没有人类服务员的位置,老板肯留她在这里,已属格外容情。因此,纵然一天站下来腰酸背痛,柯妮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手机“嗞嗞”两下轻颤,提示有新消息到达。柯妮迟疑地将手伸进衣兜。工作时间看手机似乎不妥,要是被老板看见,很可能就会丢掉工作,再也没法在大城市立足。但会不会是他?万一是他呢?自己留在这陌生的城市,不就是为了等待他的消息?想看手机的强烈冲动占了上风,柯妮深吸一口气,掏出了手机。


新消息来自邮箱APP。柯妮匆匆点开,真是他的邮件!泪意漫过双眼,纵然自己怄气地删了他的微信,纵然隔了这么久,他还是发来了邮件! 


“妮妮:”


巨大的欣喜溢满心田,他还是这样唤她!从儿时青梅竹马的戏耍,到年少时情意绵绵的相处,他一直这样唤她,甚至偶尔拌嘴怄气,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扳过她的肩膀,哄得她回心转意。


“最近没跟你联系,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这里信号也不好。但不管怎么说,没跟你联系是我不对,是我太懒了。(o_ _)ノ”


她早就不怪他了。删了他微信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虽然过几天就加回了他,却再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她不甘心地一路找寻到这里,才知道在城里谋生是如此不易,这几年他一定在外面瞒着自己吃苦受累,她为此深深地心痛和自责,以至于断了那么久的音信,他却只用一句“最近没跟你联系”轻描淡写地带过,她也全然没有在意。


“这半年做了一个项目,虽然忙了点,但总算赚到一些钱<( ̄︶ ̄)>我买了明天最早一班火车票,后天傍晚就能到家。趁天气还不算太热,这次回家我们就把事情办了。然后我带你去旅游,把这些年我待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北京,上海······你想去哪里都行。可好?


麦麦  5月14日”


一抹红晕漾上双颊,他在向她求婚,用他的辛苦打拼,将他们的美好憧憬变为现实。柯妮心中一阵甜蜜,再也无暇细想,转身匆匆离去。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窗玻璃上凝出一片白雾,宛若一层轻纱覆上她的背影,将那份雀跃的灵动,笼入一片缥缈之中。


4

“从那天开始,这样的邮件每天一封,从来没有断绝过。我辞了城里的工作回村等他,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柯妮讲完了这段故事,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没有电话或微信吗?”


“吵架时,我删了他微信,后来我想把他加回来,却再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手机也一直打不通。”


“你找过他家里人吗?”


“他父母前几年就去世了,几个亲戚也不清楚他在哪。”


“所以你来找我们,希望我们帮你找到他?”


柯妮用力点点头,充满希冀地看着林棋,似乎只要面前这位警察弹弹手指,朝思暮想的人儿就会出现在眼前。


林棋垂下眼帘,略微思索片刻,便从电脑中打印出了刚才的谈话笔录。


“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你们能找到他吗?”柯妮一边签字,一边抬起脸来,焦灼地询问。


“我们研究之后会给你回复的。”林棋含糊回答,想想又严肃道,“至于那些邮件,我建议你不予理会。如果他在邮件里向你要钱,不管是任何理由,都不要轻信。如果他让你到什么陌生的地方去见他,你就来找我们,或者让家人陪你一起,千万不要独自前往。”


捏着一张受案回执,柯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派出所。林棋轻笑着摇摇头,将谈话笔录和受案登记表归入一叠网络诈骗报案材料中。


根据他的经验,恋人吵架分手,一方销声匿迹不再跟对方联系,这种情况太常见了。至于那些邮件,更像是一场网络诈骗,利用当事人无意泄漏的个人信息,冒充亲友,骗财骗色。反正自己已经郑重提醒过她不能轻信,算是尽到了义务。


至少在目前,他还不打算动用警方的力量去追踪那位神秘男友——他们毕竟只是恋人,既然已经分手,男方就有不被打搅的权利,就是居委会大妈,也不能因为女孩想念自己的前男友,就领着人家找上门去啊。


5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清晨寒意更甚,冷寂的街道行人寥寥。值完晚班的林棋刚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被人堵在了路上。


“林警官,你找到他了吗?”还是那位姑娘。


上次报案后,柯妮按受案回执上的联系方式给林棋打过两次电话,却始终没什么准信。


“再等等吧。”林棋脚不停步地随口敷衍道,一边不忘再次强调,“如果邮件里叫你汇款,或者到什么地方去见他,一定要来告诉我们!”


对这善意的提醒置若罔闻,柯妮兀自沉浸在深深的担忧之中:“你能不能快点?我总觉得他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一遍又一遍地给我发这些邮件。你看······”她猛然扬起一沓纸,直递到林棋脸前。后者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只听“哗啦”一声,无数纸片漫天散落,仿佛这个冬天提前下了一场雪。


“林警官!”女子厉声暴喝,焦虑、委屈、愤怒,所有的情绪随着泪水决堤而出,到最后,却滑落成一丝凄婉的哀求,“求你,就看一眼,行不行?” 


在那迫人的目光中,林棋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纸片。一共五十多封邮件,都被她打印出来,所有她认为不寻常的细节,都用荧光笔标注出来,有些还在一旁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语。可想而知,她多少次在灯下阅读这些邮件,茫然无措地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忧心如焚,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里信号不好。”


“你不是去了大城市吗?怎么会信号不好?”


“天气还不算太热。”


“可现在是冬天,你竟不知道吗?”


“后天傍晚就能到家。”


“已经五十多天了,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麦麦  5月14日”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只有你,喜欢这样在邮件里加上落款日期。可为什么总是5月14日?”


5·14,5·14,多么不吉利的一个日子······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脑海,纷杂的记忆霎时被照得雪亮,一些从未注意过的东西林棋的脑海中凸显出来,渐渐汇成清晰的脉络。他抬起头,看着柯妮,凝重开口道:“你是不是说过,你男朋友是搞建筑的?”


6

追踪麦杰的行踪其实并不困难。只要查一查铁路售票系统,就可以发现一年多前,他确曾买过一张5月15日的火车票。这张火车票从西南山区的一座小站发车,途经中部交通枢纽,再经两次辗转换乘,便可以到达麦杰与柯妮的家乡。


然而,麦杰却从未登上这班列车。再往前查,又可以发现他在半年前就乘火车到了那里。可想而知,至少在那半年中,他应该一直待在那片山区,而并非像他告诉柯妮的那样,在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当一个朝九晚五的建筑设计师。


至于麦杰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其实也不难猜。在这样的时代,他一个从乡村来到城市的打工仔,不要说建筑设计师,就是一线的建筑工人,也基本没他的位置。


他要想赚钱,就只能到一些偏远山区,尤其是那些智能建筑设备无法进入的小镇去招揽业务。而那片山区,正有过一座这样的小镇。


一年前,林棋新婚旅游时恰曾路过那里。


当时,旅游大巴在盘山公路上蜿蜒行进,突然,导游指着远处一座山头,唏嘘道:“那下面原有一座小镇,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我们以前带客人来这里,那是必去的景点。可惜后来,一场罕见的山崩把整个镇子都埋掉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好像在新闻里看到过。”同车的游客追问道。


“大概半年前,5月13日晚上或5月14日凌晨,总之是半夜。当时镇上居民都在睡觉,逃出来的没几个,有些人的遗体到现在也没找到。”导游说罢便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


大巴转过山坳,远处的山头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稀疏的植被沿着嶙峋的山势零落而生,仿佛一个人连骨带肉地被剜去半边脸,只剩下一些被撕扯出的血管和筋络在风中乱舞。可以想象,当时山崩地裂,乱石翻滚,是怎样一个恐怖而绝望的末世场景。


“5·13,5·14······”林棋咀嚼着这两个数字。蜜月旅行经过这样的地方,难免会觉得不大吉利,但他也因此记住了这个日子。小镇虽已湮没,但只要查阅一下当地新闻,就不难得知,一年多前那里确实修筑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如果麦杰当时就在这片区域,他便多半遭遇了那场山崩。


营救方案很快制定。按照案情分析,麦杰很可能在山崩中奇迹般地生还,却落入了不法分子手中。


他极可能已经被剥夺了人身自由,却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写成了那封邮件,并将它自动地定时发送出去,不断提及这个日期,暗示他的下落和处境。经过严密的排查,警方最终将麦杰被困的地点,锁定在离小镇最近的一座高科技园区之中。


柯妮坚持要随同前往。本来,执行这样的营救任务,带着一名女性,是十分不合适的。但像所有这个年纪的乡村姑娘一样,柯妮骨子里有一股疯狂的执拗,根本讲不通任何道理。最后,她的要求竟然被默许了。


7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营救小组很快摸到了那个园区。园区大半已经荒废,只有一栋大楼里两三家像样点的公司还在运营。


前几年,不少地方政府在“科技兴市”、“科技兴镇”的口号带动下,辟出大片土地建立高新技术园区,却由于无法形成产业集聚效应,很快便凋零下去。如今,这些园区大多人迹罕至,确有可能成为罪恶横行的不法之地。


柯妮被勒令待在安全地带。她不能进去,却又不愿离开,只能牢牢盯着那扇坚实的大门,唯恐自己一眨眼,最后的希望也会化为泡影。


终于,一名营救小组的队员从楼里走出来,做了一个All Clear的手势。


几乎就在同时,柯妮向着大楼飞奔而去,却被两个警察拦在门外。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辩解,却被死死抓住,直到林棋从三楼窗户伸出头来,做了一个放行的动作才得以松脱。她继续冲向三楼,向着林棋所在的方位奔去。她的脚步如此踉跄,以至于刚刚冲进那间办公室,就一软坐到了地上。


柯妮曾想象过自己会见到怎样的场景——黑砖窑式的血汗工厂、毒气缭绕的制毒窝点、惨绝人寰的活体器官黑市······所有她从新闻上看到的恐怖画面在她脑海里交织成一张密网,早已将她的心绞成粉齑。然而,当她真正来到这里,她却彻底地被惊呆了——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办公桌、文件柜、格子间,一切井然有序。除了几张因为警察冲入而翻倒的椅子,和几个戴着眼镜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这里几乎跟她见过的所有白领办公室一样一般无二。


脚边掉落着一台平板电脑,一行行文字从屏幕上滚过,柯妮随眼看去:


XXX,女,2020年5月生,卒年28,公司职员。该对象购物数据的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对其购买行为的建模可以达到99.99%的保真度······


XX,男,2019年10月生,卒年29,建筑工人。该对象前期数据较为缺乏,但其佩戴的生物传感装置在过去三年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上传了其心理活动的全部数据,因此对其情感行为的模建模可以达到99%的保真度······


柯妮抬起头,无法理解地瞪着林棋。


林棋转过脸,指着一道将房间一分为二的隔板,艰涩开口:“他应该······在那里面。”


转过隔板,是一台主机。铅灰色的机身矗立于天花板下,占据了整个办公室几乎三分之二的面积。粗硕的管线从那里接出来,又钻入地板之下,好似一棵老树,将盘根错节的根须深深扎进地底,从那厚重的黑暗中尽力汲取着能量。


梦游般地走近主机,柯妮的手指抚上那冰冷的壁壳。一层层悲哀翻涌上心头,眼睛酸涩地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听到悲切的哭声,却不像来自自己的喉咙,而是从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流淌出来,溢满她的周身,她在悲伤的深井中恣意沉沦。


麦杰感觉到有只手在抚摸他,熟悉的体香萦绕在鼻端,滚烫的液体仿佛雨滴般从天而降。他看不见、摸不到,那个悲伤的柯妮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却又真切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什么事让她这么伤心,只隐隐觉得与他有关。是因为这段时间冷落了她吗?下意识地,他抬起指尖,想为她拭去泪痕,然而,黑暗一重重漫上来,无法抗拒的疲惫如海浪般将他吞没,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8

一个月后,柯妮来到了公安局。案子已经由刑侦转到经侦,林棋也被抽调到这个分局,负责与案情有关的一些事务。今天他叫柯妮过来,因为有些材料还需要她签字。


签完字,柯妮并没有离去。她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怔怔出神。而林棋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急着打发她离开。


“林警官,你说······他,还活着吗?”这些天来,柯妮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麦杰站在一片云雾中对着她笑,她欣喜若狂地冲过去,却一脚踏空,坠入了万丈深渊。


“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给你写邮件的······不是他。”林棋轻声道。麦杰已经被列入失踪者名单,他不忍断绝她的希望,却也不愿她在这渺茫的希望中困守一生。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除了他,还有谁会那样温柔地唤自己?明明被她误会,却低声下气地认错?吃苦受累地赚钱,只为了心心念念地要娶她?


“一个算法。”林棋翻着手中的案卷,缓缓道,“有一种说法,人的思维、意识、情感、行动,归根到底都是一些算法,而人就是这些算法的集合。如果收集了关于一个人足够多的数据,我们就可以对这些算法进行解析和复制,进而在电脑中重现这个人。


“那些人就是利用小镇罹难者的数据,重建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在那里,镇上居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5月14日的凌晨死去,对他们来说,生活还在按既定轨道前行。只不过系统还在测试,这些数据,只活跃在那最后一天的时间里。


“当5月14日结束,系统重启,他们便被清空关于那一天的全部记忆,重新进入下一个5月14日,如此周而复始。至于那些邮件是怎样绕过防火墙,发送到真实世界你的手中,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人是算法的集合······”柯妮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半晌,她的眼中放出光彩,“你是说······那些人,让他又活了过来?哪怕是在电脑里,哪怕只有一天!”


“不,那只是一个算法。”林棋低声重复着。


其实,在内心深处,连他自己也并不确定,如果人真是算法的集合,那是由大脑神经元,还是由芯片来存储和运行这些算法,有什么本质区别?那个虚拟世界中的小镇居民,他们与真实世界中的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林警官,那些人······会被判刑吗?”柯妮轻声发问。在发现真相之初,她对那些人深恶痛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没有这些人,那个活在电脑里的麦杰就不会存在,她也就只能永远孤寂地等待下去。她甚至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进入那个世界。这样,她就能跨过梦中的那道深渊,进入那片云,永远偎依在他的怀中。


林棋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目前警方逮捕那些人,依据的是涉嫌非法经营的罪名。但审讯中,那些盗用死者数据的人,却坚持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


他们辩解,斯人已逝,遗留在云端的数据就像无主财产一样,他们对这些数据的解析和使用,并没有造成其任何减少或损毁,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也没有干扰现实世界的社会经济秩序。最终法院会如何判决,还是个未知数。


漫长的沉默之后,柯妮知道自己离去的时间到了。然而,当她起身时,林棋却叫住了她:“这份东西,我想,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他从案卷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柯妮,“为了调查取证,我们的技术人员多次开启过系统。这是一次系统运行时,自动跳出的一封邮件。它已经不可能再绕过防火墙发送到你的邮箱,所以我将它打印了出来。”


仿佛心中炸开一个巨雷,柯妮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展开手中的纸,那声温柔的呼唤顿时让她泪眼朦胧。


“妮妮:


当我最终意识到我其实给你写了五十五封一模一样的邮件时,离我上次联系你,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九个月。对不起(o_ _)ノ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仿佛入睡一般,等到再次睁开双眼,我便已在梦中。在那里,我领到了工钱,准备好行囊,回家娶你。


只可惜,那毕竟只是一个梦。我再也到不了你的身边。意识到这一点,令我感到十分痛苦。在一个又一个5月14日,在一次又一次浑噩和觉醒中,这种痛苦一遍遍降临。但我也因此觉得庆幸。因为,所有那些憧憬和痛苦,让我确信自己是一个人,而不只是一个程序,一串代码。即使驱动这一切的是一个算法,那也是来自有血有肉的我,并不因为它被移植到一台冰冷僵硬的机器中,就丧失了温度和敏感。


我听说,结案后,系统将被封存,这意味着我将进入漫长的沉睡,甚至某一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删除、销毁。但我又存着一点希望,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会在虚拟的世界中相遇。那时,我愿执起你的手,一起把所有我们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你想去哪里都行。可好?


我会带着对你的爱去沉睡,你要带着我的爱好好生活。


麦麦  5月14日”


-END-

作者|宋元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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