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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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岁时,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



人间不值得,那我去哪儿呢?


1

娄则予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他侧身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又望了望儿童床里两岁大的儿子,直到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被截肢的右腿上。


娄则予想起了那场车祸,将自己变成一个上厕所都要人看护的废人······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从噩梦中醒来,现实却依旧像场噩梦。


他摸起拐杖,挣扎着来在电脑前,先是回头确认了一眼,妻子和儿子没有被自己吵醒。随后他打开浏览器,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在搜索栏中输入:自杀的方法有哪些?


“跳楼······安眠药······”


他看着一个论坛里网友发的求助帖,下面有许多回复,有些网友在劝发帖人想开一些,也有些真的给出了答案——跳楼选高层,效率高但死相难看;割腕特别疼,而且伤口容易结痂最后弄得半死不活;吃安眠药容易救过来,洗胃也是生不如死;氰化钾作为医用药还不错,但是一般人弄不到······


娄则予正浏览着这些信息时,一个网页广告突然弹出,它的页面设计简单,内容只有四个大字:你很值钱。


娄则予正准备关掉,广告页面上又弹出一个对话框,客服给他发的第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视线。


“你是想自杀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回复:“是。”


“已经决定好了吗?”


“不知道。”


“那有没有考虑卖掉自己呢?”对方很快输入。


“什么意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人贩子。”对方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活了大半辈子,发现并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他们急切需要换一个身份在这个世界上重活一遭。既然你已经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与其让这具身体埋在土里慢慢腐烂,不如给更需要这具身体的人一个机会?”


“······”


“当然,你能获得一笔不菲的酬金,足够你家里人后半生无忧无虑地生活。如果你就这么默默死去,他们又由谁来保障呢?”


娄则予想了一会儿,觉得对面是个骗子。如果真有需要购买身体的人,也不会来找他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关上了电脑。


2

早上六点四十,任珊准时醒来。


洗漱完毕后,她系上了围裙开始为一家人准备早餐。任珊的厨艺并不好,早餐还是万年不变的水煮蛋与青菜挂面。


娄则予躺在床上,能听见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乒乓声。他起身,撑着拐杖走到门口,静静看着妻子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任珊早上不爱吃碳水类食物,一般都是摸个苹果垫垫肚子,即便是单调的水煮蛋和青菜挂面,也只是为丈夫和还在熟睡的儿子乐乐准备的。


娄则予犹豫很久,开口道:“你先去上班吧,早餐我来准备就行。”


任珊停了下来,她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娄则予,思虑片刻,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活。自从娄则予手术之后,夫妻两人似乎都变得更为沉默,任珊也从不轻易地拒绝他。


“乐乐的面要煮烂一些,不然他吞不下去。喂少一些,大概八点多的时候再给他泡些奶粉。”任珊在玄关处边提鞋跟边叮嘱道。


“去吧去吧,家里有我,你就放心好了。”他刻意咧开嘴笑笑,不用借助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等任珊走后,娄则予挪到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冻猪肉,准备为儿子煮碗肉汤。化开的猪肉在菜板上有些滑溜,他不得不尝试放开拐杖,好腾出手来切肉。可他刚一松手,没来得及控制好重心,便摔倒在地。一旁的瓷碗也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摔在地上,屋内熟睡的儿子惊醒,啼哭声瞬间炸开······


他尝试用手肘撑起自己,瓷片茬儿瞬间嵌入他的肉里,一股无力感铺天盖地压了上来——他放弃了,任由自己倒在一片狼藉之中。绝望、悲伤、愤怒在他胸腔里组成集团军,儿子的哭声彷佛是冲锋号角,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击倒,他想要就此睡去,再也不要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乐乐的哭声停了。


娄则予已经打扫干净了厨房,肉汤也刚刚煮好。他又走进屋里,轻轻拍醒了乐乐,带他洗漱、为他穿好衣服,他现在需要花费三四倍的时间来做这些事。乐乐似乎也不在意,睡眼惺忪,直到坐在餐桌前,才勉强清醒一些。娄则予为乐乐打开电视,调到了他喜欢的动漫频道。


“爸爸······”乐乐奶声奶气,“吃!”


娄则予笑了笑,摸着乐乐的头。乐乐说话说得晚,别的小朋友都能说一些简单词句的时候,他还只会叫爸爸妈妈。那时,他还在出差,和任珊视频通话,说想看宝贝儿子一眼,任珊把手机屏幕凑到乐乐的眼前,乐乐看见他,便口齿不清地喊了声“爸爸”。任珊和他都很惊讶,那是儿子第一次说话。


儿子继续看电视,他则低下头打量自己的右腿,裤管自膝盖以下便是空荡荡的,他再难离开那副拐杖,以后上公交或许还会有一堆人给他让座,就连上公共厕所也得去寻找那个特殊的隔间。


那儿子呢?他以后去上学,自己还能接送吗?儿子的同学肯定会因为他有个残疾爸爸而嘲笑他,儿子现在还小意识不到,但到了叛逆期,肯定会对他有所抵触。至于工作,好朋友大刘托关系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只需要坐在那儿,把表格和笔递给每一个进来的人······


他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记忆碎片像龙卷风一般在他脑海中旋转······安眠药······跳楼······氰化钾······


儿子没有注意到娄则予脸色变得苍白,他的注意力全在电视机里那只粉色的猪上,半截面条咬在嘴边忘了吞咽,这也是任珊不让儿子边看电视边吃饭的原因。


娄则予接过碗一口一口地喂他,吃完后,他将碗洗净,又为儿子冲了杯牛奶,顺手把动画片调成自动播放,这样儿子能安静地坐在电视前看一上午。


进了书房,娄则予把最后一层抽屉里的信封拿出来,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他很早之前就写好的遗书。没什么煽情的话,大多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给妻子写过情书,又捡起笔在遗书的末尾添了句:


“无论如何,我永远爱你们。”


3

他在玄关处给剩下的一只脚穿鞋,这栋楼一共16层,天台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他准备撑着拐杖自己爬上去。

爬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终于上到楼顶。阳光明媚,楼顶的晾衣杆上晒满了各色的床单,娄则予绕过这些晾衣杆,走到天台的边缘处,他伸长了脖子向下望,下头那一块白色的区域是水泥地,旁边绿色的则是草坪,他待会得对准那一块白色的区域自由落体,要是落在草坪上只落个半身不遂,那更让人绝望。


在娄则予寻找起跳点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住了他:“真的不为家里人考虑一下吗?”


他被吓了一跳,回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坐在轮椅上,右侧小腿处的裤管与自己一样也是空荡荡的。娄则予问:“你是谁?”


“一个与你同样不幸的人,”年轻人顿了顿,“或者说比你还要不幸的人。”


“你想要做什么?”娄则予以为他要阻止自己自杀。


“别担心,我不准备阻止你自杀。但是我希望你能在了结自己之前想一想自己的家里人,”他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你和你妻子结婚才几年,你想让她成为一名年轻的寡妇吗?你儿子呢?你想他成年后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


每一个疑问句都仿佛一根钢钉,死死地钉在娄则予的心上,他沉默了一会:“那你想怎么样?”


“把你卖给我,”年轻人说,“或者说由我顶替你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你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足够你的妻子和孩子下半生无忧。”年轻人拎起脚下的航空箱,打开活扣,里头整齐地摞着一叠又一叠的百元钞票。


娄则予看着那箱现金,他想起凌晨上网时看到的那个网站,思考了一会:“怎么卖?”


“签完这份合同,这箱现金你就可以带走了,”年轻人递过来一份合同,“交接需要三天,你还需要再活三天,三天后你想怎样,是你的自由。”


娄则予接过合同,本想打开再翻阅一下内容,忽然想起,自己都已经准备赴死了,只要那一箱钱到手,能给妻子和孩子一个交代,合同的内容很重要吗?谁又会骗一个将死之人呢······


他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4

回家之后,儿子依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娄则予把放在餐桌上的信封收起,准备走进房间把航空箱和遗书藏起来,突然儿子在背后叫他:“爸······爸。”


娄则予回头,儿子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原来是那个动画片里头,粉色的小猪叫“长着胡子的猪爸爸”,儿子不过跟着牙牙学语。他叹了口气,把东西放进书房。


任珊在中午时分回来了,两人吃过饭后,任珊又喂了儿子,娄则予告诉她,他下午得去上班了,她点点头,说过会把儿子送到奶奶家去。


娄则予的单位离家不远,任珊开车送他到单位楼下便离开了,娄则予自己撑着拐杖往里走。门卫大爷坐在椅子上看报,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又把头沉了下去,一改往常的热情,娄则予猜测他可能又和老伴吵架了。


他慢慢地爬上三楼,三楼靠走廊的那张办公桌是他的,他每天只需要坐在上头,把抽屉里的登记表摆在桌面上,让每一个上来的人做好登记就可以了。即便是这样的工作,娄则予也会三天两头地旷工,他实在受不了那些来自同事的怜悯目光,他们总自以为是地给予他一些他不想要的同情。


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前,这才发现他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很热情地将登记表摆在他的面前,用上最和熙的笑容:“您好,来访人员请登记。”


娄则予对上那名年轻人的视线,是在天台递给自己那份合同的人!此刻他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同事们往来经过,谁都没察觉到这张办公桌上的人已经被替换了。


娄则予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在这!”


年轻人依旧笑容满面:“这是我的工作,我不应该在这吗?”


“这是我的办公桌。”娄则予胸腔里莫名涌上一股愤怒,像是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以后是我的了。”年轻人拿出那份合同,“上头很清楚地写着,你的社会地位以及社会身份都将慢慢被我代替,换言之,现在在你的同事眼中,我才是娄则予。”


他像是故意激怒娄则予一般,对着一名刚上班的同事热情地打招呼,那名同事也热情地回应:“娄哥,今儿来挺早啊哈哈。”


虽然他长得与娄则予一点都不相似,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右腿都断了一截。


“看吧,”假娄则予说,“我比你更适合做你自己,比你更会与你同事相处,而你,你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你看看你,你甚至连面前这张桌子都收拾不好。”


娄则予看向曾属于自己的那张办公桌,物件已经被整齐地摆置好,沾染各种墨渍的桌面也被细细地擦拭干净,露出原先的白色。假娄则予端坐在那,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好,反观自己胡子拉碴邋遢的模样,彷佛假娄则予才是这张桌子真正的主人。


娄则予缓缓低下头,转身准备离开,假娄则予在背后叫住他:“看看你把自己经营成什么样了,你以为你是世界上最大的受害者吗?”


经过二楼拐角的时候,他听见两个曾经的同事在议论自己。


“你不觉得娄则予今天很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他今天居然主动跟我打招呼了!最诡异的是,他还笑了,我一直以为他不会笑的呢。”


“没准人家走出来了呢,毕竟少了条腿是得适应一阵······走出来就好啊,人嘛,还是要往前看。”


娄则予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抬头看了一眼,但随即便继续先前的话题,眼神里满是陌生。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娄则予心底涌起,他知道,那份合同真的生效了,他的身份正在慢慢被另一个陌生男人顶替······


傍晚,妻子洗完碗后,把湿漉漉的手放在围裙上擦干,又将围裙解下,算是今天的家务活暂且告一段落了。儿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神情是那样认真,娄则予则坐在他的旁边,心思沉重。


“把腿抬上来。”任珊坐下来对娄则予说。


娄则予乖乖地把那条只剩下半截的腿搁在沙发上,任珊那双纤细的手覆在他的大腿上,指尖微微用力,给他按摩着大腿部分的肌肉。


娄则予看着妻子,眼眶有些湿润。


“明天大刘叫你去康复中心一趟,配一个义肢,”她突然抬起头笑了笑,像是故意要逗娄则予开心,“最起码以后可以穿两只鞋了。”


娄则予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任珊的脸庞:“老婆······谢,谢谢你。”


5

大刘是娄则予的发小,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后来大刘去做了医生,车祸后,大刘来看望过好几回,八尺的汉子看见娄则予那条明显短了一截的腿,眼眶立马红了。娄则予最压抑的那几天,闷在家里,连康复中心也不愿意去,大刘就自己上门,拿着一箱啤酒,两人在房间里喝得昏天黑地。


其实娄则予很抵触义肢,他一直都没能接受自己失去一条腿的事实,他怀揣着近乎荒诞的幻想——某一天早上醒来,自己的小腿又长了出来,他依旧像往常一样该走走该跳跳,而制作义肢就相当于一锤定音——他永远是个残疾人了。但任珊和大刘都很坚持,他也只好同意。


任珊要上班,依旧是开车将他载到康复中心门口。娄则予慢慢地向前走,感应门洞开,白色的走廊上满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回走动,也有其他患者,同样拄着拐。娄则予感觉自己在这边变回了正常人,没有人注意到他。


当所有的不幸与残缺齐聚一堂的时候,自己便不再特殊。


“先生,这边登记一下。”戴护士帽的女士在前台喊住了他。


“娄则予。”


护士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阵,抬起头:“您好,我们这边显示娄则予先生半个小时前已经进去了。您需不需要再核对一下信息?”


“进去了?”他眉头一皱,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哦,是这样的,我是娄则予的家属,他要我过来送一点东西,你能给带个路吗?”


“当然可以。”护士领着他一直走到走廊最尽头的那个科室。


娄则予推开门,假娄则予已经坐在科室的椅子上,他穿着康复中心发的短裤,裤腿向上卷,露出大腿,大刘正在一旁用仪器为他3D建模。大刘看见自己进来,抬起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请问你找谁?”


娄则予呆在原地,面前这个认识了将近二十年的好友眼神中充满了陌生,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他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假娄则予正对他微笑,嘴角咧开的弧刀像是一柄寒刃,直抵他的咽喉。


“请你出去等好吧?我们这里还有患者呢。”大刘有些不耐烦。


娄则予站在走廊上,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胀。许久之后,科室的门打开,大刘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另一头的卫生间。娄则予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保持几米的距离。


大刘的电话响了,他接通:“喂,我这边刚给则予检查完,这两天就可以把他义肢做出来了。”


大刘又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看到则予这样,我真的蛮难过的······”


他掩面而泣,水珠混杂着泪水从他的脸颊滴落。他忽然看见几米之外的娄则予,猛地抹了抹脸,又背过身去。


离开康复中心的时候,娄则予在门口碰见了假娄则予,他站在那里,对着每一个来往的人微笑,直到娄则予走过去,他才开始往外走。


“你觉得死亡是怎样的?”他看着娄则予,“从16楼跳下来吗?还是割腕,又或者安眠药?”


娄则予没说话,他继续说:“肉体的死亡只是浅层的,你知道最深层的死亡是什么吗?”


“当这个世界上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去世了,你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6

距离12点,还有5分钟。


娄则予瘫在沙发里,手中死死握着那份合同。根据合同上描述,今天就是身份交接的最后一天——今天,那个假娄则予就会变成真的。


那么从今天开始,他又是谁?他将失去自己的所有身份,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记住他。


睡意像海潮一般涌了上来,娄则予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什么都没发生。夜静悄悄的,妻子在卧室睡觉,隐约能听见规律的呼吸声。娄则予去洗了把脸,卫生间的灯光下,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半透明,好似随时都会融化在空气中。


他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在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客厅的灯被打开了。娄则予看见假娄则予站在玄关处,假娄则予也看着他,弯下腰去给自己换鞋,他似乎非常熟悉家中每个物件的摆放,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般。


假娄则予走进餐厅,在第二层橱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又从第一层橱柜里拿出两个高脚杯,拄着拐的他分两次把这些东西放在餐桌上。此时,娄则予已经拉开一条椅子坐在他的对立面了,两人沉默着,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


“我很喜欢这里的装修,”假娄则予抿了一口红酒,“很有品味。”


娄则予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餐厅内每一件家具的颜色乃至摆放都有讲究,餐桌上覆着麻灰色的桌巾,中央摆着一个淡粉色的花瓶。餐桌对面的墙被粉刷成黑灰色,上头挂着半人长的结婚照——他的目光突然顿住。


结婚照上的那个男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假娄则予!


他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消失,曾经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就像是阳光下的水渍缓缓淡去。


“爸爸······”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娄则予猛然回过头,他看见儿子光着脚丫向自己走来,踉踉跄跄,然后扑在自己的怀里,他听见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在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睡觉······”


“多可爱啊。”假娄则予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记得你的人了,但在太阳升起之后,他也会忘记。”


假娄则予的话如有千钧之力,一举击溃了娄则予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的眼泪很快溢出眼眶。他知道,可能再过几个小时,就连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羁绊的孩子,也终将把自己遗忘。


突然一股巨大的愤怒在他的胸腔中爆发,彷佛一颗火星点燃了整座煤矿,娄则予甩开拐杖,直接朝着那个男人扑了上去,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


男人在他的身下不断挣扎,但娄则予感觉自己的力气像是取之不竭,他死死地压住男人,意识开始变得混沌,只留下最原始的欲望在驱动着这具躯壳,一直到任珊夹在他们中间,双手环成圈抱住了娄则予。


“则予······则予······你冷静一些,你听我说!”


任珊一遍又一遍喊着自己的名字,娄则予的眼神中逐渐出现生机,在确认妻子是在叫自己之后,他转而抱住了妻子,放声哭了。


7

“所以那个合同其实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有卖掉自己?”


娄则予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工作牌,上头写着“沉浸式死亡体验馆专员宋子严”。


“你不是想自杀吗?不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吗?不是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痛苦了吗?”宋子严按了按脖颈,那里被娄则予掐得生疼,“我的任务就是让你理解到,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拥有什么。”


娄则予抬起头看了看任珊:“所以你就伙同他一起来骗我?”


任珊没有抬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姑娘:“我也不想骗你,但是他说只有用这种比较极端的方法,才能彻底让你打消轻生的念头······我只想你好好的······你要出点什么事,我和孩子怎么活?”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你。”娄则予轻轻重复着宋子严说过的话。


“是《寻梦环游记》里的台词。”宋子严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有一点是真的,我也确实失去了自己的右腿。其实,我讨厌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不过好在,还有一部分是值得我珍惜的。”


“走啦走啦,大半夜的还在加班工作······晚安啦!”宋子严在出门的前一刻突然又回头,“你朋友大刘还有你一帮同事的演技都不赖,为了让你看场大戏,我们私底下倒是排练了不少时间。”


娄则予愣在原地,拉开半掩着的窗帘,窗外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满月,银色的月光瞬间充盈满整间屋子。


“还有一部分······是值得我好好生活的?”娄则予回想着宋子严刚说的话,转头看见了眼眶含泪的妻子,他冲过去抱住了她,嘴里还在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儿子乐乐在一旁笑着,“爸爸······妈妈······”


今晚不会再有噩梦了,娄则予想。


-END-

作者|黄浩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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