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院

闹伴娘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献祭伴娘”事件。

1

李小佳一跨下驴车，村口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也难怪，她一路周身劳顿，身上都是泥土。

 

“小佳！”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从人群中挤出来，是她博士班的同学王敏敏。

 

“这是我同学小佳，我请她来当我的伴娘。”王敏敏向村里人介绍。

 

站在一旁的李小佳注意到，“伴娘”两个字一出，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

 

“你们村里该不会有闹伴娘的习俗吧？”被王敏敏拉着往村里走的时候，李小佳忍不住问。

 

她也是被网上那些“闹伴娘”的新闻给吓到了，加上听说越偏僻的地方闹得越凶，如果早知道王敏敏结婚的地方是在这么个连汽车都不通的山村，她当初一定拒绝当她的伴娘。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闹伴娘图的就是个热闹嘛，你不要那么担心。”王敏敏说着，引李小佳来到一处祠堂的门前。

 

“这里是······”望着眼前破败的建筑，李小佳停住了脚步。

 

“伴娘祠堂啊，上面不是写着的嘛。”王敏敏笑嘻嘻的，随即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今晚你就住这里。”

 

“什么？！”

 

“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新娘出嫁的前一夜，伴娘要在祠堂里为新娘祈福。你也希望我的婚姻幸福美满吧？”王敏敏依旧笑着。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记得明天要早起哦。”说完她居然转身就跑走了。

 

“王敏敏，你等一下！”李小佳去追，可祠堂外的街道七拐八拐，她很快就追丢了王敏敏。

 

她想向其他村民求救，可只要她一靠近，他们要么快步走掉，要么“砰”一声关上家门，清冷的街道上很快就只剩下李小佳一个人。她试图拨打王敏敏的电话，却被提示对方已关机。

 

此时已经快到7点，天色眼看就要完全黑下来，想原路返回根本不可能。李小佳只得一面骂王敏敏，一面忐忑地走进了伴娘祠堂。

 

祠堂里收拾得倒还算整齐，一间三十见方的堂屋内点着蜡烛。烛火跳动，李小佳透过烛光注意到了堂屋的后门。那扇门半开，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上去就像······李小佳下意识靠近过去，却猛地对上了门后黑暗里一双浊黄的眼！

 

“鬼啊！”

 

“年轻人这么不稳重，还怎么给新娘祈福？”伴随着苍老的女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妈妈。

 

“你、你是······”

 

“叫我吴婆婆，王家丫头找我来给你讲讲做伴娘的规矩。”

 

难道是她误会王敏敏了，眼下的一切真的只是他们这里的风俗？

2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李小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借着屋内的月光，她看见房门还好好地紧闭着，窗户上却映着一团暗影。

 

“是谁？”

 

无人回应。

 

这里是祠堂后的厢房，吴婆婆说除了伴娘，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

 

“咚——咚——咚——”声音是从窗户外发出的。李小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走到窗边。窗户却猛地向外打开，一双粗壮的胳膊伸进来，一把钳制住了她。

 

“唔······”她被一只大手捂着嘴巴，另一只大手揽着腰，整个人都被举得离开了地面。慌乱中，她看见了窗外蒙面人脖颈上的刀疤。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李丫头，起了没？”

 

是吴婆婆！

 

李小佳疯狂挣扎起来：“唔唔唔······”

 

吴婆婆在门外道：“你在和谁说话？”

 

钳制她的力道骤然松了，瞬间，李小佳跌坐在地面。

 

当她再抬头时，窗外已经空空如也。

 

“吴婆婆，我刚才······”将吴婆婆迎进门的李小佳刚想告状，却被对方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换上，半小时后要出门了。”说完，她把一个布包往李小佳怀里一塞，转身走了。

 

李小佳下意识抬手看了看手表，凌晨3点半。她打开布包，里头是一件簇新的衣服。

 

将衣服拿到烛光下一照，李小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凌晨4点，祠堂门口，李小佳遇上了迎亲的队伍，一身新娘喜服的王敏敏就在其中。

 

“你确定这是伴娘的衣服？怎么跟新娘子的一样······都是大红色的？”李小佳一见到王敏敏就抱怨道。

 

两个姑娘身高差不多，身段相似，又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喜服，在夜色下都要分不清谁是谁了。

 

“怎么会一模一样？”一脸浓妆的王敏敏掩嘴轻笑，“我衣服上绣的是活鸳鸯，绣在你衣服上的鸳鸯可是死的。”  

 

顺着她的视线，李小佳真的看见自己衣襟前的两只鸳鸯垂着脖颈，朝上翻着肚皮，一副死相，她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吉时到。”吴婆婆突然在两人身后开口，而后，不由分说把李小佳推进了轿子里。

 

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鞭炮，要不是外头一群人的脚步声匆匆，李小佳真要以为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大概半个小时后，轿子停了，李小佳被吴婆婆拽了出来，王敏敏已经笑吟吟地等在那里了。

 

“接下来这段路要你们一起走。”一身黑衣的吴婆婆道。

 

“去、去哪里？”望着周遭黑漆漆的山地，李小佳觉得浑身发冷。

 

王敏敏却亲昵地挽起李小佳的手，带着她往山上走：“走吧小佳，这是我们这里闹伴娘的风俗呢。”

 

天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两个女孩儿爬上了山顶。山顶一片平坦，没有树木，只有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土包，看起来就像······坟包。

 

“这是什么地方？”李小佳有些害怕。

 

“伴娘冢。”

 

“什么？！”

3

“以伴娘献祭，新娘婚后就会过得非常幸福。这就是我们这里闹伴娘的方式，你看见的这些都是过去献祭伴娘的坟墓。”王敏敏的声音顿了顿，“小佳，我真的很感激你，愿意答应做我的伴娘。” 

 

李小佳虽然被惊住，却仍以为王敏敏在开玩笑：“你带我来这里是想活埋了我？”

 

王敏敏点头：“你就是我献祭的伴娘啊。”

 

王敏敏脸上的认真吓到了李小佳，她步步后退：“你疯了！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还相信这种东西？”

 

王敏敏表情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张导师的名额！”

 

“你······”

 

李小佳和王敏敏同在一个博士班，这个学期由同一个导师带领。能成为那个导师的“关门弟子”，毕业后一定前途无量。可导师却言明，下学期只会带一个学生。

 

“你样样比我优秀，张导师肯定会选你！”

 

“这······事情不是还没定，你也有机会的呀。”李小佳试图说服她。

 

“你知道像我这种从这么小的村子出来的人，出人头地有多难吗？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成为我成功的障碍！”

 

王敏敏整张脸因疯狂而狰狞起来：“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传统，以这样的方式献祭了你，没人会阻止我。相反，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帮我。”

 

“你们、你们真是太愚昧了！”李小佳转身就往山下跑，却被追上来的王敏敏一把揪住了头发。

 

“啊——”

 

推搡间，李小佳只觉有重物狠狠砸上自己的后脑勺，一下子晕了过去。

 

醒来时，李小佳身处一个昏暗狭窄的地方，她一起身就“砰”一下撞到了头。

 

借着两边孔洞里透进来的亮光，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长方形的木质容器里，这分明是······一副棺材。

 

天哪！王敏敏该不会真把她活埋了吧？

 

“有没有人？外面有没有人啊？”她开始疯狂敲打四壁，“有没有人来救我啊！我被关在里面了啊！救命啊——”

 

就在李小佳精疲力竭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见上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是······钉子被撬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上方的棺材板被抬起，一片刺眼的亮光里，李小佳看见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救救我······”

 

男人朝她“嘘”了一声，扔进来一个布包，又“砰”一声把棺材盖合上了。

 

“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又无人回应了。

 

李小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绝望之下，她打开了那个布包，里面是一瓶矿泉水和两个包子。

4

等到李小佳将吃下去的包子都消化完，又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棺材盖再次打开了。 

 

跳跃的火光里，李小佳看见了吴婆婆阴森森的脸。

 

她还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被两个大汉拎小鸡似的拎出来了！李小佳吓得不敢动，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周围的许多个坟包。

 

四周都是坟墓，而她果然是被活埋了！  

 

此时天色漆黑，坟地里分别站着以吴婆婆和一个红衣大汉为首的两拨人。

 

“吴婆婆，您、您是来救我的吗？”李小佳问。

 

吴婆婆阴笑一声，没有回答，转而朝红衣大汉道：“这可是个女博士，能多卖点钱吧。”

 

大汉用手比了个数字。

 

吴婆婆满意地笑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小佳大惊，可没人理她。

 

吴婆婆的一个手下过来，将李小佳推向了红衣大汉的队伍：“过去，老实点。”

 

“你放开我！你······”挣扎间，李小佳看见了这人脖子上的刀疤，而他的脸也是熟悉的，正是第一次打开棺材盖的年轻男人！

 

男人趁无人注意，朝她做了个“嘘”的口型，然后猛地拉起她就朝旁边的林子里跑。与此同时，十几个黑影从四面八方的灌木丛里跃出来，大声道：“警察！不许动！”

 

红衣大汉和吴婆婆都惊住了，他们拔腿想跑，然而警察们已经团团包围了上去。

 

“举起手来！”

 

“不许动！”

 

与此同时，旁边的林子里。

 

“我也是警察。”脖子上有疤的年轻男人朝李小佳眨了眨眼。

 

李小佳惊讶地张大了嘴。

 

原来，这个靠近中国南部边境的闭塞村子不时会发生年轻女孩死亡案，这早已引起了当地警方的怀疑。可村子里的人很排外，他们一致坚持声称女孩儿们是自然死亡。警察在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就派了这个年轻男人去村子里做卧底。

 

没想到这个村子不仅有“献祭伴娘”的愚昧风俗，还有当地人与边境的人口贩子勾结，将被活埋的伴娘救出来贩卖出边境，以此牟取暴利。

 

之前关李小佳的棺材壁上的孔洞就是吴婆婆找人特意凿的，她是怕把伴娘闷死了，没法儿卖出去。而那天半夜来敲李小佳窗户的，就是这个脖子上有疤的年轻警察，他想把她救走，但险些被吴婆婆发现了。

 

于是他想抓住时机，通知警察同伴埋伏在山地周围，趁吴婆婆等人交易的时候，再把李小佳救出来，来个人赃并获。

 

“村里人愚昧的风俗反而成了现在这些人犯罪的掩护。”年轻警察恨恨道。

 

 “我以后再也不随便答应给人当伴娘了！”惊魂未定的李小佳这样说。

 

警察当场抓获了吴婆婆等人的犯罪团伙，李小佳也把自己被王敏敏骗来村子里当伴娘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给了警察。

 

一想到王敏敏当初笑吟吟地邀请她做伴娘的态度，李小佳就感到不寒而栗。一个人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么理所当然地去害人？

 

“我知道了。”年轻警察沉声道，“但凡害了人的，一个也跑不了！”

 

这时，林子外的警察示意收队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年轻警察扶着李小佳，走下了山头。

 

晃动的手电筒光影下，一个个坟包愈发清晰可见。

 

伴娘冢，伴娘冢，里头究竟埋葬着多少无辜的女孩儿啊！又有多少可怜的女孩儿被打着“闹伴娘”的名义，贩卖去了国外！

 

李小佳仿佛都能听见，暗夜里，那些被埋葬在地下的伴娘在哭泣。

 

“一定要狠狠惩戒吴婆婆那些人！”李小佳恨声道。

 

“那是自然。”年轻警察道，“局里已经决定，要展开专项行动，彻底废除一些村子里像‘闹伴娘’这样的迷信陋习！”

 

只希望，不会再有伴娘受害了。

－END－

作者｜沈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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