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少女，死于300万粉丝的情感号
我求而不得，可祝你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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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霆的证词】
我叫刘霆，今年29岁，职业是微博内容运营。
什么？你不知道什么叫内容运营？简单来说，你平常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大V，其实都是有公司和团队的，我们就是这些账号的运营者。
比如我，我的账号有300万粉丝，公司给我的定位是情感博主。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发布一些戳心戳肺的情感句子或者小短文，时不时能打造出一个万转。粉丝数日益增长的同时，我也收到了越来越多的私信求助。
一般人大概很难想象网络鱼龙混杂的程度。我每天都能收到上万条私信，包括但不限于情感咨询、网贷求助甚至伦理问题，偶尔有亮眼的，我会把它当成粉丝投稿放出来。
亮眼啊，就是争议性大，或者戏剧性强。网友喜欢看这个，有话题就有热度，热度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钱啊——运营嘛，不就是这些变现手段。
大多私信我都是不回复的，谁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况且很多人也根本没想让我回复，他们只想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就像是那个接收“国王长着驴耳朵”秘密的树洞。
除了······她。
她的微博ID叫“白鸟的翅羽236”，后面的数字大概是为了不重名随便打的。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是一个多么追求外表和个性的女孩——您说笑了林警官，我可没学过心理学。只不过见的人多了，总能有点直觉和眼力见儿，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不不不，我对她没什么暧昧的想法啊。要是对一个病人都能想那种事，我成什么人了？绝对不是。
对，就是病人——我每次都回复她，是因为她有重度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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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是没看出她有病的，就觉得白鸟的翅羽——就叫她白鸟吧，她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微博头像是一张城市俯拍图，看上去像站在很高的楼上拍的那种，看着还有点恐怖。她发给我的第一句话是：“请问你读过太宰治吗？”原因嘛，大概是因为我那天的微博发了一段《人间失格》里的话，被转发了好几千次。
说实在的，现在的微博网友不就是这样嘛，一点小事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倒霉，随手做完网络测试就说自己是重度抑郁，虽然不一定真的读过太宰治，但“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肯定是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
您大概很奇怪我这样的态度吧？没错，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关注我的每个网友都是我的流量，也就是收入来源。一边赚他们的钱一边瞧不起他们，好像很卑劣的样子。但谁不是一边骂老板资本主义剥削一边领工资的呢？在这方面，你们其实也没资格说我。
扯远了。总之当初白鸟私信我的时候，我没太当回事。太宰治我是读过一点的，没办法，为了工作嘛。
我本来以为白鸟又是个无病呻吟的网友，没想到她真的看完了太宰治所有的书，了解得比我这半吊子多得多。
慢慢地，我们就聊起来了。
她是个细腻又敏感的女孩，对于整个世界的感知有着超乎我想象的深刻，但是情绪不太稳定，有时候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像是詹姆斯·乔伊斯的意识流梦呓——您别笑，我一文科生，多少也是读过点文学作品的。
所以我问了她，这起起伏伏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她有差不多三天没理我。再上线的时候，发给我一张医院的诊断书，我就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她有抑郁症，还是重度。
我查了点资料，据说抑郁症患者向别人袒露病情，就是有想治疗的意图。
换句话说，她是在求救。
向我求救。
······所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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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我有点情绪失控。虽然只是素不相识的网友，但其实这么多天聊下来，我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看见一个陌生人在面前跳楼自杀都会觉得难受，更何况是朋友呢？
我跟白鸟在微博上聊了三个月，把她的私信聊天框置顶，每天都会去看她的微博主页，担心她的病情有没有加重——林警官，我是真的想要救她。
白鸟的微博也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发过自拍，所以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是从那张扎针的图上能看出来，她应该是个瘦瘦白白的女生。她也跟我提过，除了去医院复诊拿药，她几乎从来不出门。
收入这方面······我没问过，但是感觉她家人也不怎么关心她的样子，不然怎么会放心一个重度抑郁的女孩独居呢？
身上那些伤口？这个我知道的。白鸟她经常自残，而且下手特别狠，就好像疼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一样。美工刀、钉子、剪刀啥的，都是自残工具。我查过，说是抑郁症的人都有这毛病，劝不听，说什么······“感觉到疼才觉得活着”，有点矫情是吧？确实。
感情生活？这个她有跟我提过几次，不过没细说。我倒是能从她微博里看出来，她应该有个很喜欢的人吧？分手很久还念念不忘那种，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说实在的，我有点好奇，但没问过。
······只是一个女性朋友？？怎么可能呢林警官，你是在开玩笑吧？！
是嘛······原来女孩子的友情看起来就像爱情一样复杂啊，要不是您告诉我，我一定以为她们是情侣。
她跟我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从来没用过“她”这种词，她只说那个人是她的自由航向标、是她人生的火炬和灯塔。所以我说她浪漫诗意啊，您瞧瞧这词儿用的。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是她的前男友，还安慰过她很多次，说人也就活这几十年，为那求而不得的人耽误时间和功夫，何必呢？倒不是什么豁达，就是人啊，没有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听说重度抑郁症这病啊，必须得按时吃药的，但那药吃了更难受，会失眠、水肿啥的，挺痛苦的。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
······等等，您再说一遍——她的那个朋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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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死，也和我有一定关系吗？天呐，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是偶然发生的，可是这也太巧了，林警官，您说是吗？
再重复一遍这两天的事情······好吧，我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虽然我确实不太愿意再提。没办法，这个事情，它真的说一次难受一次。那么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呀，砸在我面前，没个人形，红红白白地流了一地，瘆人。
这个月我的业绩指标是再涨粉30万，所以我发微博发得勤了些，偶尔还买买热搜，让自己曝光度高一点，为了吃饭嘛。
昨天一天，我发了十九条微博，只有两条是软广，剩下的不是公司安排的转发，就是我自己想的情感语录。
这东西不好想的，营销也是个技术活儿。我给您简单说说呗？你要让人一提到某个词，就想起你写的东西，那这就成功了。
比如现在，一提到锦鲤，想的就是杨某越；一提起夏天，想到的就是西瓜和烟火大会，对吧？咱国内哪有烟火大会，还不都是从日本那边看回来的。
哎，又扯远了。总之啊，我昨天发微博很频繁，大概是看我一直在线吧，白鸟又来找我聊天。她那私信我是置顶了的呀，一眼就看到了。
最近几天，我感觉她病情是有点加重，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吃药。之前白鸟跟我说过，她有的时候不想吃那药，吃过之后浑身浮肿无力只能躺床上的感觉挺难受的。而且她也很怕晚上睡不着，一个人沉在黑暗里，像是永远都看不到光。
我陪她聊天，一直聊到半夜。白鸟的情绪特别不稳定，真的，比以前任何一次都不稳定。我挺担心的，就一直在跟她讲我的生活，那些好的、值得她留在这人间的部分，我想让她感受到。
所以我没想到，竟然是我的一片好心害了她。
没事儿，林警官，您不用安慰我。我接着说吧？
到天蒙蒙亮那会儿，我觉得白鸟还是没好，怕她想不开，就决定去见她一面。我觉得，面对面的安慰比在网络上打一千个字、一万个字都要有用。
还是那句话，我想救她。
我之前问过，白鸟家就在邻市，离得不远，高铁半小时就能到。我大概收拾了下，赶着大清早的高铁过去。其实到那个时候，我都没想过她会死。想着这个月的业绩，我还在高铁上又发了条微博，找熟人买了个热搜话题，挺靠后的那种，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是想到了市里之后再问她家具体地址的，那会儿我已经到那边了，千里迢迢的，她总不能不告诉我吧？
所以······我是真的没想到。站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一仰头她就从上面下来了。29层的高度啊，震得我脚下的地板都在抖，碎骨头茬子好像还飞到我脸上。
对不起，我真的说不下去了······这太难受了，林警官。
——嗯嗯，好的，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事的话，再联系我就成。两个市离得近，我坐上高铁就过来了，绝对全力配合你们工作。
好的，再见啊，林警官。
5
【刘霆的日志】我叫刘霆，是个微博大V。
我有三百七十万粉丝，每天都会收到上万条私信，但我只会回复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她终于死了。
偶然是个挺奇妙的词。我偶然在网络上遇到了白鸟，又偶然在现实里遇到了白羽。而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回想起来，记忆仍旧是清晰的。
那是一个闷热的中午，风吹着在天边卷起层叠的乌云，所以没什么阳光。南方的夏天就是这样，潮湿、闷热，天地像是一间巨大的桑拿房，不同的是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完完整整地穿着衣服。
因为连着几个月业绩超额完成，老板说要发我奖金，所以那天我心情很好，好到看到一个粉丝矫情的私信后也没生气，反而很和蔼地回复了她。
地铁上有很多男男女女，他们低着头，手机屏幕的光照出一双双无神的眼睛。我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胖女人，她正在看我的微博主页，并转发了其中一条情感语录，配文是“难过”。
啧。
地铁到站，我跟着人流一路走出去，走进公司大厦。无趣的人类塞满了匣子一样的电梯，我的目光扫过去，忽然定格在角落里。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脸庞精致，栗色长卷发，白色的雪纺长裙，几乎符合我对异性的所有幻想。有她在，这间灰扑扑的封闭牢笼，像是忽然有了鲜艳的色彩。
我听到她和同事轻声细语地聊天，那个胖女人叫她：白羽。
白色羽毛，干净轻盈，这名字真是符合她的气质。等白羽走出电梯后，似乎察觉到我凝视的目光，她回头看了一眼，冲我微微一笑。
我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私信我的粉丝ID——白鸟的翅羽。
真是偶然的巧合。
听同事说，楼下的旅行社搬走，换进来一家广告公司，看来白羽就是这家公司的职员。
我自认长相还不错，身上又有几分文人气质。果不其然，中午在大厦的餐厅遇到时，白羽微笑着跟我打了招呼，我趁机邀请她同桌吃饭，白羽同意了。
“我叫刘霆，职业是微博内容运营。”我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喏，就是你们公司楼上那家文化传媒公司。”
白羽微微睁大眼睛：“那你负责的微博账号是什么呀？说不定我还关注了呢！”
当我自豪地说出那个三百多万粉丝的微博ID时，亲眼看到白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我没有多想，但从那天起，我开始追求白羽。
身为一个资深情感领域的博主，我自认对女生的心思还是比较了解的。无论是网络用梗、表情包还是礼物偏好，不会再有人做得比我更好。果然，白羽从未拒绝过我的邀约，无论是吃饭还是看电影，我们俩的感情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突飞猛进。一个月后，我准备了一束花和一只Gucci的新款包，打算向白羽表白。
没想到，当我深情款款地说完那段告白台词时，迎接我的却不是想象中白羽热泪盈眶立刻答应的画面。她咬着嘴唇，神情犹豫地望着我：
“刘霆，我想这件事，还是跟你坦白为好。”
白羽说，她有一个朋友，名叫陈珂。两人在大学四年里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后来两个人因为毕业分开了，那女孩留在邻市，患上了重度抑郁症，白羽则来了这里。
白羽说，陈珂虽然和她是朋友，但却对她有着很强的占有欲，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她仇视，然后这段关系，就会被她搅得乱七八糟。
她眼泪婆娑，哭得梨花带雨：“对不起，刘霆······我也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因为我惹上这样的麻烦······”
我被她说的话砸得脑袋发懵，好半天才问：“可是她这样缠着你，你就不能想办法和她断了联系吗？”
白羽目光缱绻柔弱，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情，过了好长时间才摇摇头：“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可能完全摆脱她。”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没说话。那句“我也喜欢你”回荡在我脑海里，经久不散，像是一把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既然如此，那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就好了吗？
6
我很快确认，那个私信我的粉丝，“白鸟的翅羽236”，就是白羽提到的那个朋友。邻市，抑郁症，和白羽同一所大学，还有这个含义丰富的微博ID，我没用多少功夫就把这两人对上了号。确认白鸟身份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点想笑：这世间的种种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合。
你信任崇拜喜爱的陌生网友，只想让你死。
如何杀死一个抑郁症患者呢？我能想到一千种一万种方法。但最神不知鬼不觉的，还是要一步步摧毁她的心理防线，让她主动去死。
看着一个全身心信任你的敌人，在你的潜移默化影响下主动赴死，这是件多么伟大、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我和白鸟并没有旧仇，但我希望白羽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对不起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织网。心理学上有个说法，叫暗示的力量。我每天都会去视奸白鸟的微博，并通过她发布的内容和私信中表露出来的情绪，写出刺激她负面情绪增长的句子和短文。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技术活儿，我为此研读了大量心理学的书籍，就是为了把我的毒牙藏得隐蔽一点，再隐蔽一点。
若文字能化身实质，想必白鸟能清楚地看到，我的微博，字字句句都是刺向她最锋锐的刀。
时机成熟，我开始在微博里写白羽。
虽然我没有明说，但描写了方方面面的细节暗示。她眼角那颗妩媚的泪痣，栗色的长卷发，她白色的雪纺裙子，喝奶茶时会把吸管纸绑起来的习惯。
我要白鸟清楚地读出这个人就是白羽，我要她知道，全世界都可以轻而易举接触你爱的人，只有你不可以。
终于，那天晚上她和我聊起了白羽，聊了整整一夜。
若那刻有一盏灯照过来，黑暗里我的眼睛里一定闪着幽幽绿光。我跟白鸟聊了一整夜，看上去就像我一直在陪她解闷儿，但每次她想要结束对话时，我都会抛出一个微妙的钩子，她想要了解有关自己爱人更多的信息，就只能跟着我的步伐走下去。
天亮时，这局棋终于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我坐高铁去邻市。一路上，火车快速地掠过，将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连绵的光影色块。一望无际的平坦原野上，金红的朝阳正从天边缓缓升起。
嘴角挂着还未收起的微笑，我拿出手机，发了最后一条微博。
“世界之大，在于其偶然和巧合性。我们会在微博上遇到很多人，也会在现实里遇到很多人。可能大多数时候，都是一面之缘。但更有可能的是，你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甚至无法相见的人，每天都在与我擦肩而过。”
微信好友列表里，老金早已等候多时。我转过去一笔钱，他很快把这条微博送上了热搜。等高铁在邻市进站停靠时，这条微博已经有了超过一万个转发。
我能确定，白鸟一定看到了这条微博。
我认得白鸟的头像，那是邻市最高的建筑，位于市中心的千塔大楼。那次她很快删掉但被我看到的微博里不慎带了定位，我知道她就住在这附近。
于是我缓缓踱步至此。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道身影乘着阳光，急速降落在我面前。几步之遥，沉闷声过后，骨肉与水泥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血仿佛泡沫一样涌流出来，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是被折断了翅羽的白色候鸟。
7
【白羽的日记】（6月20日）
在大学毕业之前，我一直觉得，陈珂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
她清秀，温柔，内向，简直像个贤惠的贤妻良母。在宿舍的时候，会用低功率的电饭锅偷偷煮火锅给我吃，把肉都挑在我碗里。她会给我买尺码合身的裙子，色号合适的口红。
更重要的是，她的样子十分温柔可爱。所以我才会在那天的游船上，不自觉地亲吻了她。
如果她是男生，我一定会让她做我的男朋友，因为相比于以前交往过的那些臭男人，她简直好到不能再好。只除了一点——她对我的占有欲实在太强。
自从我那天吻了她，她就认定我们已经是情侣的关系了。但我不过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我们是两个女生，怎么可能在一起？
临近毕业季，她好像越来越焦虑，最近也没那么温柔。工作在即，我想，说不定我得找个时间跟她谈谈。
（7月7日）
陈珂真的是个疯子！
大学那会儿的心理讲座上，测试的老师就说过她不正常，但是我没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陈珂对我很好，精神也算得上正常。
抑郁症是什么，精神病啊！
想想我居然和一个精神病做了三年朋友，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不行，不能想了。最近公司里有人追我，看打扮家境肯定不错，要是能嫁个这种老公，起码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了。
要我说，陈珂长得也不算差，好好打扮一下，找个好人嫁了，我们未来不是还能做闺蜜吗？何必死死咬着我不放呢？
她真是个死脑筋，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7月10日）
我为了躲她，已经特地跳槽到了隔壁城市的公司，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最近同事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和陈珂的事情，表面上还是和我很要好，背地里却阴阳怪气的，骂我是女同性恋，说我这么长时间没有男朋友，是因为想和那个有病的闺蜜鬼混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
如果人生有重来的机会，我肯定不会和陈珂当朋友的。
下午领导找我谈话，试探地问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我赶紧赌咒发誓，说自己只是被单方面纠缠的那一个。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摆脱陈珂带来的阴影呢？沉疴难起，说的就是她吧？
（9月6日）
公司搬了新地址，在电梯里碰到一个男的，眼神看上去就是过度自信又偏执的那种类型，我估计他从事的应该是文字媒体类的工作。
看眼神就知道他对我有意思，果然，中午吃饭的时候主动来搭讪。他做了自我介绍，居然是陈珂之前一直很喜欢的那个情感博主？！
上楼的时候，我看到他摆弄手机，微博的私信里有一个对我来说异常熟悉的ID，我一眼扫过去，心里忽然像蔓生的野草一样，生长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我觉得，我找到摆脱陈珂的方法了。
8
【陈珂的遗书】近来我仍然时常想起白羽。在湖面泛舟那天，她纤细白皙的手撩动水花，波光粼粼地落在我心上。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她的存在，让我走出了过去的阴霾。
她说，等我们八十岁那年，还要来这里划船好不好？
我说好，然后她便凑过来，吻了我的双唇。
从来没有人这样亲密地接触我，那一瞬间，我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猝不及防闯进我生命里，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落下，却仿佛拥有雷霆万钧之力。
从那一刻开始，我感觉自己的情感发生了变化，我越来越喜欢她，喜欢到不仅仅满足于普通朋友的关系。
我的微博ID叫“白鸟的翅羽236”，白羽知道前五个字是取自她的名字，可却不知道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我想她已经忘了，她吻我的那天，是2012年3月6日。
我害怕在黑夜里长久的清醒，所以吃药也是断断续续的。我恐惧每一个失眠的夜晚，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却清晰地知晓身边空无一人。
我后来变得越来越依赖白羽，而她却越来越疏远我，甚至为了远离我，只身跳槽去了陌生的城市。现在想想，或许是我在抓住救命稻草的时候，太过用力了，便让她有了逃走的想法。
那天去医院拿确诊书，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窗户有大片金色的阳光散落进来。白羽很怕晒，所以去哪里都是我帮她撑着伞，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很喜欢晒太阳。
她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我瞒了她一年的抑郁症，比如我很早就知道，刘霆认识她。
世界真是奇妙，无数相遇和相识都带着极强的偶然性，我们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前进。我喜欢的博主，喜欢上了我喜欢的姑娘，而我只是阻碍。
没有关系，我会成全。
人生难豁达，我还是想从他那里听到关于白羽的消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哪怕这些零散的片段会让我病情加重，那也没有关系。她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光速那么快，她能短暂停留，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能看出文字里的恶意，它们张牙舞爪，前仆后继向我涌来。但这些吃人的花朵开在浪漫的爱意上，我能理解。
昨晚，我和刘霆彻夜长谈，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与我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白羽。她仍旧美丽、自信，而我，是她生命里唯一的阴霾。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爬上了千塔大楼的29层天台，很遗憾这座城市太小，竟装不下一个人30层的梦境，不过没有关系，29楼也是能看到日出的。我穿了白羽最喜欢的白裙子，希望我飞翔的时候，裙摆翻飞像白鸟的翅羽，容我自由。
在写这行字之前，刘霆又发了一条新的微博。他是个出色的情感博主，字字句句都能戳人肺腑。
——我求而不得，可祝你心想事成。
再见。
－END－
作者｜小野寺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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