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结束后,我在凶案现场醒来
如何嫁祸一个梦游的少女。
1
10月8日
老王年纪大了,每天都醒得很早,他喜欢披上一件薄外套,叼着烟卷,围着清晨的村子走一圈。
今天,他看见了一个女人,披着头发,穿着睡衣,像是个刚逃出来的疯子。他特意绕过去瞧,女人闭着眼睛,走得既慢且稳。
这是碰上梦游的了······看衣服估计是个城里人,跑得可真够远的。
老王的小侄女也有这个毛病,医生说了,千万不能叫醒正在梦游的人,等她自己醒过来就好了。
女人走进了树林,没一会儿就在地上躺下了。老王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女人睡得很熟,有一些奇怪的味道萦绕在老王身边,他不安地紧了紧衣服。
老王咽了口唾沫,决定去跟村长说一下。这样想着,他站了起来往回走,或许是因为天色还暗着,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趴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触感很奇怪。老王支起身子,大着胆子拨了拨土,一张狰狞的人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青灰色的脸庞,长长的舌头吐在外面,头发里爬着白色的蛆虫,缓慢而骇人。
直到一只飞蝇落在脸上,老王才一下子缓了过来,猛地蹦起来不要命地往村子里跑,发出沙哑的嘶叫声,震响在村子的上空。
“死、死人了!死人了!”
2
醒过来的时候,顾巧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救护车上,身上还穿着睡衣,旁边的护士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这是······在哪儿?”顾巧感觉头很痛,昨天睡觉的时候很晚,她不记得自己吃过药,莫非是又梦游了?
“城郊的王村。”护士答得很快,帮她披了一条毛毯,“你有梦游症吧,警察需要带你去做个笔录。”
护士推开了救护车的门,“白警官,她醒了。”
顾巧顺着打开的门向外望去,四周一片荒凉,不远处有一个森林,明黄色的警戒线和无数的警察昭示着这个地点并不寻常。她紧了紧毛毯,试图用柔软的布料缓解紧张的心情。
一个年轻的警官走了过来,“顾巧?”
顾巧抿了抿嘴,“警官,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警官挑眉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没什么,你梦游症犯了,有村民发现你睡在这里。这一路上都没什么监控,你能跑到这里也真是不容易······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去。”
顿了一下,白警官接着说:“不过,在你躺下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具半尸体······”
白警官仔细看着眼前女人的神情,眼瞧着她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下去,脸上满是惊恐。
“尸体?”奇怪的快感涌上顾巧的心头,但随即又吓得浑身发毛,如果事实如警察所说,自己刚才就躺在尸体上。
顾巧长得很好看,鹅蛋脸樱桃唇,现在被吓得眼眶鼻尖通红,引人怜惜。
她看起来似乎不知道这件事,白警官心里想着,“在你躺着的地方,有一具完整的女性尸体,还有另一具男性躯干,暂时没有发现头部和四肢。”
顾巧捂住了鼻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等做完笔录就好。”
3
顾巧和死者毫无关系,这看起来就是一场有些惊悚的巧合罢了。
“她的确患有梦游症,她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再加上当天没吃药,导致了梦游情况加重。”说话的是顾巧的心理医生,杨治。
白警官点点头,“了解,如果后期还有需要,希望顾小姐和杨医生能够予以配合。”说罢他站起身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巧早就不想呆在警局了,或许是因为刚刚听到的事情太过骇人,她对这里有些莫名的反感,头依旧很痛,仿佛有根针在不停地刺着她的大脑。
顾巧烦躁地揪着头发,杨治颇有几分熟捻地轻声说:“去我家吧。”
顾巧抬起头看着他,男人眼镜后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我们再进行一次治疗,这次巧巧······顾小姐,你可一定不能忘记吃药了。”
杨治的家是独栋的小别墅,仿西式的建筑,门口有一片草坪,长得有些参差不齐,应该有段时间没有修剪过了,房子旁边孤零零地杵着一个狗屋。
顾巧蹙着眉,总觉得这个地方缺了些什么,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满,“你老婆不在吗?这草坪该修了。”
杨治回过头,“顾小姐,我离婚了。”
他离婚了?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感觉有些开心?顾巧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对不起,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没事,你需要我的帮助。”
4
10月20日
路灯亮着暗黄色的光,顾巧坐在驾驶座上,面前是一片荒凉的城郊景色,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顾巧下了车,慢慢走向白色轿车,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想着要找什么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顾巧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竖起的风衣领子让顾巧看不清他的脸,他拿着一把长长的铁锹,在挖坑。
男人发现了她,迅速逼近过来,顾巧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男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一下子捏住顾巧的肩膀,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看着我的眼睛,顾巧······”
顾巧拼命挣脱,扭过头想跑,却被拽住了双脚,顾巧看见草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巧巧······”男人就像是追命的恶鬼,顾巧一把抓住反光的东西,那是一把匕首,她猛地回刺了过去······
顾巧睁开了眼睛。
眼前并不是梦里的景色,她认识这个地方,是一个滨河公园的角落。她翻身坐了起来,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跑着玩,晨练的老人在打太极,一派祥和的画面。
顾巧下意识地拨了拨身边的土地,土壤坚实,草地茂盛,什么都没有,是她多心了。
缓了一口气,顾巧拍拍身上的土离开。在一旁偷偷看着的小孩,在顾巧离开后学着她的模样抓起了土,只用了不到半分钟,他就发现了一只僵硬冰冷的手。
5
当顾巧第二次坐在审讯室的时候,白警官已然不如上次温和了,他一字一顿地问:“顾小姐,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都知道些什么?顾巧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些人真是该死,丧命之后还追着她不放。她根本不认识他们,她没有杀人!
眼瞧着顾巧低着头不说话,白警官慢悠悠地开了口,“这次发现的尸体就是上次那具残缺的男性尸体。田峰,男,42岁,急诊科医生,法医断定他死在9月25日,被分尸后埋在滨河公园和城郊王村。同时上次的女性死者死在9月28日,未分尸埋在王村,两个人都是晚上8点到12点之间遇害——你这些时候在做什么?”
或许是紧张的情绪带动了大脑的运转,顾巧很快就回想起来那两天的行动轨迹,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清晰无比,她逐渐冷静下来,“25号晚上······”
测谎仪发出平稳的滴答声,每一次数据都落在基准线上,这证明顾巧说的是真话。
又或者,她是个技艺高超的骗子。
白警官接着发问:“顾小姐,八月到十月之间你有三次去急诊室的医疗记录,在田医生失踪前,都是他接待你的,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田峰······急诊科医生······包扎······顾巧又开始头痛,她明明记得是个护士替她包扎伤口,她为什么受伤了?好像是,刀切到了手······三次吗?
“我不认识他。”顾巧听见自己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做菜的时候总是切到手,我记得有一位护士帮我处理伤口,她叫王惠,说话很温和,戴眼镜。”
急诊科的确有一名叫王惠的护士,顾巧的描述也和她相符,事实上,警方也只能确认顾巧去急诊室的两天田峰都在值班,并不能确定两人认识。
“我可以走了吗?”顾巧平静地看着前方,白警官皱着眉,帮她拿起外套、拉开门。
刚一出门,顾巧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她的记忆有问题,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王惠的脸,但更重要的是,就在刚才,她意识到那个梦里埋尸的男人是谁了,她的心理医生,杨治。
6
顾巧再次来到杨治的别墅,还是那孤零零的狗屋和无人打理的草坪,这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她明明记得······
明媚的阳光、漂亮的金毛犬亲昵地扑到她身上、皮球、男人的笑声、她······
尖锐的头痛让她不能再想下去,她一边摁响门铃,一边用力敲着疼痛的部位,直到额头都红肿了起来才停下。
叮咚。
没人开门,顾巧忍不住用脚踹门,嘴里骂出脏话。
门终于打开了,穿着家居服的杨治意外地看着顾巧,“你怎么来了?”
顾巧忍着脾气,用力地推着他进门,“杨治,是不是你杀的人?”
“你在说什么!”杨治紧张地看了眼窗外,迅速拉上了窗帘。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在埋尸体。”
杨治抿着嘴,压低声音说:“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很容易出现记忆混乱,更别说梦境了,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顾巧甩开他伸过来的手,“你别想再糊弄我!梦容易混乱,但它依据的是现实和潜意识,我不会随随便便梦游到杀人的地方,而且还是两次!”
“我······”杨治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呼啸而来的警笛声打断,数辆警车堵满了别墅前的小道。
白警官走了过来,“杨医生,顾小姐,请不要乱动,以免妨碍执法。”
顾巧突然想到白警官主动帮她拿过外套,杨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把手放进顾巧的外套兜里,再拿出来时,手中赫然有一个袖珍窃听器。
顾巧急忙向杨治看去,后者的神色带着几分冰冷。
警察搜索着屋子,很快就从杨治的车后备箱里找到了一个沾满泥土的铁锹,又在草坪角落找到了一块异常松软的土地。
白警官兴奋地看了眼杨治和顾巧,“挖。”
一方不算很深的坑洞,里面是一具腐烂的尸体,看起来有段时间了,但毫无疑问,那是一只狗的尸体。
杨治淡淡地开口:“我的宠物狗死了,埋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犯法吧?”
7
在问询顾巧的时候,白警官制止了她想要辩解的举动,“顾小姐,你先听我说,虽然死者都是中毒死亡,但埋尸现场以及尸体上的痕迹,都表明凶手是一名成年男性,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八十公斤,左撇子,这一切都和杨治相符······而你作为他的病人、他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学妹,再加上每次的梦游地点都是凶案现场,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巧沉默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她心里缓缓升起,她耳边传来白警官的声音。
“我想,只有凶手才能知道每一个凶案现场。”
警察离开后,顾巧不知道是怎么说服杨治让自己离开的,她回到家里,蜷缩在沙发上。
顾巧的脑子里想起上一次治疗时莫名睡着的场景,以及在梦里,她看见杨治抓着她的肩膀说:“看着我的眼睛。”
“他在催眠我,他想让我给他顶罪!”顾巧在心里大吼着,脸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凶狠,杨治给她催眠的时候一定是洗去了她原本的记忆,所以她才会经常头痛,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杨治的学妹。
她的梦游地点,也一定是杨治暗示的结果了。
只有给他定罪,自己才能安全。
白警官的最后一句话在顾巧脑海中悄然浮现,“顾小姐,警方推测的被害者还有两名,帮我们找到下一个埋尸地点,我们就能更快抓捕杨治。”
顾巧不再犹豫,她拿起准备好的安眠药,吞了下去。
8
路灯亮着暗黄色的光,顾巧坐在驾驶座上,面前是一片荒凉的城郊景色,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那辆车她认识,是杨治的,她还记得那是她亲自选的型号和颜色。这个地方她也很熟悉,但杨治为什么会来这里?
顾巧下了车,熟门熟路地往前走,就在小轿车旁边,她看见了杨治。男人穿着长长的风衣,和他们偷情的时候一样,因为怕被别人认出来,他领子都竖了起来。
“师兄。”顾巧幽幽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猛地回过头,手里还握着铁锹,“巧巧······你不要再杀人了。”
“田峰他认识你老婆,他知道我们的事情,那个杂货店老板娘,还有这个送快递的。师兄,我都是为了我们啊,我不想让他们再多嘴了。”顾巧把手轻轻搭在杨治身上,“师兄,为什么要把他们埋起来?就让他们暴尸荒野,不好吗?”
她看见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巧巧,把这些忘了吧。”
路灯亮着暗黄色的光,顾巧坐在地上,周围是一片荒芜。
身后突然传出动静,顾巧猛地回过头,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竖起的风衣领子让顾巧看不清他的脸,他拿着一把长长的铁锹,在挖坑。
男人发现顾巧已经苏醒,他转过身来,是白警官。
“我们在杨治别墅那具狗尸下面又发现了一个尸坑,里面是一个受害者。队里其他人去抓杨治了,你身上的定位器显示你又开始梦游了,我就跟了过来,果然······”
他喘了口气,爬了上来,“这儿还有一具尸体。”
顾巧觉得有些异样的快感涌上心头,她看见白警官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熟悉的身形让她没有出声。
白警官笑了起来,“这次一定给他定罪,让他······”话没说完,他就被人用铁锹狠狠地拍倒在地,不再动弹。
“巧巧,我们快走。”白警官倒下后,杨治的脸再没了遮挡,一下子出现在顾巧的面前。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光鲜,不合身的运动衣和帽子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更符合他现在身份的样子——一个逃犯。
顾巧眨了眨眼睛,她都想起来了。
顾巧记得自己下毒,眼看着他们喝下有毒的水,身体抽搐着倒下,她记得杀人后的快感,她也记得杨治发现她杀人后偷偷埋了尸体,承诺自己会保护她。
她也记得杨治催眠了她,让她忘记关于死者的一切,却忽视了她潜意识里对杀人的渴望,嗜血的本性让她在梦游中重回了现场。
“巧巧,我不想进监狱。我们快跑吧。”
她想,或许自己口口声声为了杨治和她的爱情,只不过是一个托词,她真正爱的,是杀人的快乐。但多亏了这份爱情,所有人都认为是杨治催眠了她,不是吗?现在唯一的证人,唯一知道她杀人事实的,就是杨治。
而现在杨治袭警,还要杀了她,她也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这是她的杀人现场,她记得草丛里藏着她的匕首。
顾巧拿起了匕首。
“师兄,你愿意为我离婚、愿意为我杀死爱宠、愿意为我埋尸体、愿意为我浪迹天涯······”
她把匕首对准了杨治。
“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END-
作者|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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