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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疗程的假药,帮他患上了阿兹海默




为了谈恋爱,我努力患上老年痴呆。


1

中药、风油精、84消毒水······当这些东西的味道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会变成另一种标志性的味道。从小就生活在奶奶身边的我知道,这是老人味。在老人的屋子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却又毫无生气。

 

阳台上摆着一丛花圃,上面竞相绽放着许多我分辨不出来的植物。从现在这个季节来判断的话,最显眼的那一簇应该是郁金香。看得出来它享受过精心的照料,与这屋子里的其它事物不同,它生机勃勃地绽放着。

 

在这个两居室中,老人死去了。

 

屋子门口有个牛奶箱,连续两天,老人罕见地没有取走里面的牛奶。邻居敏锐地发现了事情的蹊跷,从这一点来看,居委会大妈有着得天独厚的推理能力。

 

当我们赶到现场时,防盗门和卧室门都在内侧锁死,所有窗户都从里面拉下了窗栓,绝对不存在让凶手进出的条件。如果是推理小说里的剧情,这是一个难得的双重密室。

 

老人瘫坐在面对窗户的书桌前,干瘪的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他的视线停在书桌的镇纸上,富有年代感的玻璃板下压着一些照片。我取下镇纸一一端详,全部是两人的合照,背景或是照相馆的廉价布景,或是八达岭的标志性城墙,还不是那么老的老人紧紧搂着他的妻子,对着镜头腼腆地微笑。

 

他的妻子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在他的身后,老旧的藤椅上坐着他温柔的妻子。我们发现她时,她正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我们呼唤她的名字,她有些迷惑地抬起头,然后重新看向自己的膝盖。

 

“阿尔茨海默病。”而后赶来的法医如是说。这是阿尔茨海默病晚期症状,她的大脑就像一颗干瘪的核桃,她忘记了所有人,甚至自己。把问询的希望放在她身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这是一个双重密室,她就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第一嫌疑人。沉迷推理小说的我仍这样想着,直到看见桌子上摆放的农药瓶。标签上写着“百草枯”的标识,这和老人的死因一致。

 

百草枯,几乎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最强毒物。在饮用后的一小时之内,肺部就会开始不可逆的纤维化,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最终窒息而死。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封遗书都没留下,选择抛下妻子,在这个屋子里痛苦地死去呢?看着死者浑浊的双眼,我向他问道。

 

尸体很快被带回警局进行常规的解剖处理,藤椅上的老人被移送到医院。我被安排善后,独自留在屋子里,等待着老人的家属。


2

他是两位老人的独子,名字取自两人的姓氏,叫周潘。他大约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廉价涤纶西服,看样子像是匆匆赶来的,塞进裤子的衬衫下摆有些松动。和我料想的一样,他的脸上看不出悲痛。


“对于父亲的自杀原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他。

 

“抱歉,我工作比较忙,平常也很少有时间和他交流。”我观察到他皱了皱眉,“不过这种情况的话,你们也不需要调查吧?”

 

“基本的归档工作还是要做的。”我指向阳台上的花圃,“你父亲很喜欢花啊。”

 

“那是我母亲栽的,她是个园艺爱好者。”他走进客厅,在书柜中翻找着。过了一会,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把那件东西塞进西服兜里。

 

“那是什么?”

 

“我爸的退休工资卡。”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反感,“我妈也没法独自生活,这屋子里的贵重物品都要拿走。”

 

约好笔录的时间以后,他匆匆离开。我独自留在屋子里,一阵风吹进客厅,沁人心脾的花香味扑面而来。我脱下外套,将它随手搭在椅子上,从客厅门口的鞋架开始,我一一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所有的死亡都隐藏着秘密,哪怕是自杀。

 

老人的家中没有电视,只在卧室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台小小的收音机,所有的电器上都铺着一块帘布,唯独这个收音机上没有,想必老人经常使用它。我一边在书桌的抽屉中翻找着,一边打开收音机,这时电台正在播送流行歌曲。

 

抽屉里有一些常用的药物,大都随意地摆放着,只有抽屉边缘整齐地摆着两排白色的小药瓶,药瓶上写着“太一生物”的标识——我没有听说过这个药厂。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响起了,屋内的收音机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欢迎收听下午六点的太一健康大讲堂,今天我们请到的是太一生物的首席科学家唐教授,他将带来癌症治疗领域最前沿的消息······”

 

太一生物,这和那个药瓶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独居老人和下午六点的闹钟、准时收听的健康节目、抗癌领域最前沿的消息······我仔细数着抽屉中药瓶的数量,足有百余瓶。瓶身上没有印制二维码,标签上除了地址之外,没有任何相关的病理说明。

 

我拿出手机,搜索引擎上找不到与太一生物有关的结果。


3

我将一些药片交给法医,使用单相色谱分析仪的话,应该可以得知其中的成分。

 

等待检验结果的时间里,我决定去药瓶上记录的地址转转。

 

这是一座由旧百货大楼改造的办公楼,阴暗的电梯间旁杂乱地堆放着许多垃圾,墙壁上贴着歪七扭八的铜制铭牌。我从一堆桌球室和网咖中艰难地找到“太一生物保健品公司”的标识,上面显示它在十七楼。

 

在这种地方研制“前沿抗癌药物”?想到家中单纯的老人也可能被这样的皮包公司哄骗,我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

 

电梯哀鸣着爬到十七楼,我敲开贴着公司标识的玻璃门,接待我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穿着一身蹩脚的职业装。我的脸上写满了不速之客的信号,她有些紧张。

 

“请问你找谁?”

 

“你们老板在吗?”我左右扫视着。不算宽敞的区域里摆放着四五张办公桌,坐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每人面前摆放着一个电话。看来这家公司主要由话务员组成。


这时,一个电话响起了铃声,话务员迅速拿起听筒,“您好,这里是太一生物。”

 

“有单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内侧的办公室推门而出,正好迎上我的目光,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慌乱。

 

我掏出证件,“有一个案子需要你们协助调查。”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里面请。”他弯下腰,脑袋几乎和屁股平行。

 

“不必了。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接待过一个叫周江鹰的老人?我们怀疑他曾在你们公司购买过药物。”

 

“是保健品。”男人赔着笑,他明白无证生产药物的代价。“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是吗?”我轻蔑地笑笑,“等到你们公司被查封以后,你或许就能想起来了。我听过电台广告,听说你们可以生产抗癌药物?”

 

男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犹豫了一会,对给我开门的前台小妹说“lina,你查一下我们的客户名单。”他转头谄媚地看着我,“整理文档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争取在三天之内给您答复,要不您留个电话?”

 

他在打太极。

 

“好的,秦总。”lina向我抛来探询的目光,“我送您?”

 

“拖吧,但愿你们能拖久一点,那个老人已经死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总的表情剧烈地波动起来,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被我抛出的信息惊呆了。


“他死了吗······”lina喃喃道。


4

我只告诉他们周江鹰死去的事实,而省略了“自杀”这个死因。这句话就像一个高爆炸弹,激起了假药贩子内心的恐惧。

 

我在lina的陪同下回到电梯口。Lina始终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了,我身后传来lina的声音,“我见过周先生。”

 

我撑住电梯门,朝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人偷看。


“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我听过周先生的事,之前的前台是我的姐姐。”她朝身后瞟了一眼,“她说,这个人有些奇怪。”

 

“具体说说。”

 

“和其他所有来这里的人不同,只有他不是为了买抗癌药。”lina和我一起走进电梯,接着说:“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有没有可以让人生病的药?’”

 

“什么意思?”我被lina的话惊住了。

 

“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地方······什么东西都能造出来。秦总把他请进了办公室,在里面呆了一会儿,然后周先生就出来了,手里拿着药。”电梯飞快地坠落着,lina沉默了一会,“我姐姐是病死的,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后来他还来过吗?”

 

“在我的印象里,他每隔一个月都会来一次。拿药之前,他每次都会在秦总办公室里呆一会儿,有几次呆的时间特别长,大概有三五个小时吧。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单子的事都是秦总亲手打理。”

 

难道秦总真的给了他让人生病的药?

 

“明白了。”我走出电梯,“如果有的选,以后不要再干这一行了。”


5

将“太一生物”的信息反馈给打假部门之后,他们迅速展开了搜证工作。我转头走向鉴定科,那几粒药丸的鉴定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听过lina的那一番话,我对原本枯燥的案情第一次生起好奇。据她所说,老人应该是在电台上得知了“太一生物”的讯息,根据电台上的地址前往大楼,他的目的是寻找一种可以让人生病的药物。

 

和其他被蛊惑的人不同,他想要的并不是续命的药物。从抽屉中的药瓶数量来看,为了生病,他坚持服药已经很久了。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生病?他要生的是什么病?这和他最终的死亡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困扰着我,在得到解答之前,我的大脑一刻也停不下来。

 

“这种药物的成分是淀粉。”法医笑着对我说。“一般的假药贩子会在药里加点扑热息痛,也算是有点用。但这一家似乎对成本控制更加严格,这样的药片,除了饱腹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用处了。”

 

“他们把这当成保健品来卖。”

 

“灰色产业嘛,他要敢说这是药,牢底坐穿。”

 

我走出警局,老迈的伊兰特发出一声哀鸣。我踩下油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如果周江鹰确实从太一生物购买过药物,就一定会在账目上留下支取痕迹。

 

我想起那个第一时间拿走父亲工资卡的男人,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在笔录里登记的地址,是城郊的一处铝合金加工厂,根据那天他穿的廉价西服来看,想必生意也不会太好。

 

一栋矮小的集装箱厂房验证了我的猜测,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这些只能抵半年利息,剩下的钱呢?”一个穿着背心、满臂纹身的人站在冲压机器旁夸张地大吼着,周潘站在他对面。看见我走进来,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再宽限两个月,我收完下笔尾款就能还了。”周潘说。

 

“还要两个月?你都拖一年了!”那人一脚踢在机器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潘见机而动,对我喊道:“陈警官。”

 

“警官?”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悻悻离开。

 

“欠了高利贷啊。”我一屁股坐在机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潘,他脸上并没有得救的喜悦。“你母亲呢?”

 

“还在医院。”

 

“你父亲那张工资卡······我想你已经看过了吧。”我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比如说余额变少,或者是短时间内的大量支取?”

 

“没有。”周潘正色道。

 

我估计在他这儿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走出厂房。

 

在我提到银行卡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这说明那张银行卡的确存在着某种问题,但是他很快否认了我的猜测,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经济上的困顿和对父亲遗产的渴求完全写在了脸上,如果太一生物确实骗取了周江鹰的财产,哪怕银行卡上的数字少了一分一毫,这个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如果太一生物和周江鹰不存在经济来往,他抽屉里的那些药物又是哪儿来的?我拼命挠着头顶上一块顽固的藓,直到指甲缝里塞满血垢。


6

我给银行打了个电话,周江鹰的银行卡挂靠在企业,调取他的支取记录需要两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有一个人要见。

 

打假部门的办事效率堪称神速,在收到我的消息之后,他们立刻联系了大量疑似被骗的老人。三个小时之内,他们把太一生物总经理秦山风带进了审讯室。

 

我要求亲自负责他的审讯。

 

秦山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谄媚的笑容,看见我走进审讯室,他甚至打算亲手为我拉开椅子。透过强光,我能看清那张肥脸上的每一个褶子。一想到这副身躯是用孤寡老人的血汗养活的,怒火在我心中升腾。

 

“看来你没有办法拖那么久。”

 

“唉,您明察。”他的表情有些尴尬。

 

“说说吧,你是怎么害死周江鹰的。”我企图从他的脸上看见恐惧,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露出这种表情。


“看来不说也得说了。”他说。

 

“我是做保健品的,想必您也知道这里面的路数。我见过很多人,他们有一个共性——怕死,有人想要长寿,有人想要治愈顽疾。用卡耐基的话来说,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所以我才有钱可赚。”

 

我静静听着他的废话,用笑容表现着不屑。

 

“我第一次见到周江鹰,是在七年前,那时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在电台上投放广告耗费了很多资金。如果不是他登门拜访,我可能当时就放弃这个公司了。”

 

“他是你的第一个客户?”

 

“没错。”他接着说,“他和我理解中的客户截然不同,他想要可以让人生病的药。’”

 

来了,让人生病的药。

 

“我问他是什么病。他犹豫了一会,说是老年痴呆。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公司,不能说不行。”秦山风说,“我有些好奇,就问他原因。”

 

“他说妻子忘了他的名字、忘了他是谁、忘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但相反地,却记起了很多年轻时的事情。有一回她摸着他的头问:‘你知道江鹰去哪了吗?昨天他在厂里加班,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感到很难过,因为他和妻子不一样,他对久远的事情已经没有印象了。医生说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典型症状,患者的时间概念会变得错乱,误以为自己活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里。他说,他很想患上这种病······”


秦山风停顿了一下,“‘如果我也可以想起这些事情,或许我们就有共同话题了。’他这样对我说道。我想了想,告诉他,我们刚好研发了这种药,2000块一个疗程。”

 

“人渣。”我说。


7

秦山风不知好歹地笑笑,“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他又来了。他惊喜地告诉我,他和妻子有话可聊了。有一天,妻子独自出门,他在邮局找到她时,她执着地向柜员要求购买1980年的一款邮票。回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好有这一款邮票,那是他们共同收集过的邮票本。他把邮票送给妻子,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呼雀跃。”

 

“他说,在那个瞬间,他想起了1980年的许多事情。她说她昨天和周江鹰一起看了《庐山恋》,他回忆起了电影中的许多情节。他们乐此不疲地讨论着,成为彼此唯一的好朋友。”秦山风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着老人和他的对话,“他认真地说,再给他开十个疗程。”

 

秦山风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不知不觉间,我被他的叙述拖进了故事中。我想象着老人笨拙地扮演年轻时的自己,拼命回忆着曾经的每一个细节,为这样的情景而感动。

 

“妻子脑子里的时间线不是线性的,那是一种错乱的记忆。她一会活在70年代,一会活在80年代,有时候又变成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控诉着隔壁小孩抢走了自己的麦芽糖。周江鹰一遍一遍地安慰她,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着······”秦山风说,“周江鹰每一次来买药,都会对我说些最近的事情,久而久之,我陪伴着他们,经历了他们的一生。”

 

“他们分了一套房子,妻子在阳台上种了一丛花圃。儿子出生了、长大了,儿子不喜欢回家,儿子经常向父亲要钱······”周江鹰有些惭愧地说,“他已经没什么钱给儿子了,钱都在我这儿。”

 

“他认为这种药物有效果,其实不过是安慰剂效应。果不其然,三年前的一天,他沮丧地对我说:‘我进不去她的世界了。’”

 

“他说,‘最近她变得不爱说话了,总是痴痴地看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天。有时候开口,吐出的也是胡言乱语,我听不懂。’他问我,是不是他的病程跟不上妻子的发展了。”

 

“我告诉他‘药不能停,你要加大剂量。’于是就给他加了一倍,我可真是个商业鬼才。”

 

“安慰剂效应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我说,“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晚期症状,她的记忆和逻辑机能已经完全丧失了。”

 

“随着妻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来我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渐渐意识到,他来买药,或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也许他心里已经清楚这种药是没有用的,但他太孤独了,他没有人可以倾诉。”

 

“就在三天前。他告诉我,他的儿子需要一大笔钱,但是他拿不出来。因为这件事,儿子对他说了非常过分的话。他问儿子:‘你是不是很想要我去死?’”秦山风一字一句地说,“儿子说是的。”

 

这时我忽然接到银行打来的电话,对方说,账单已经发到我的邮箱里。

 

我走出审讯室,翻阅账单。


8

在这笔账单的前七年,每个月都有2000块钱的固定支出,这和秦山风描述的内容一致。我接着往下翻去,到了三年前,转给秦山风的钱变多了,有时候是4000,有时候是6000。

 

老人每个月的退休工资是2900,按照这种支取速度,他的存款很快就见底了。我翻到尾页,最后一项记录显示的日期竟然是三天前,那正是老人自杀的日子。

 

他行汇款:300000。对方账户:秦xx。

 

三天前,秦山风把这些年坑走的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了周江鹰。这也解释了周潘的行为,父亲的账户上多了这么多钱,他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告诉警方。

 

我深吸一口气,头皮阵阵发痒。我走回审讯室。

 

“你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他了?”

 

秦山风双手放在脑后,伸了个懒腰,“因为我不想他去死啊。”

 

“你这种人也会有同情心?”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但我在这七年里,听他讲完了一生。”秦山风微笑着,“我没见过他的妻子,但我已经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我比那个从来不陪爸爸说话的儿子更加了解他们。”

 

“我知道他们的花圃中有些什么花儿,知道他们分别爱吃什么食物,知道周江鹰的左腿有风湿,每到换季的时候就会钻心得疼······”秦山风自顾自地说着,泪水打湿了领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把他当成我的爸爸。”

 

一种茫然的感觉从我内心油然而生,我迫切地需要走出审讯室,去整理脑子里如乱麻般的思绪。

 

这样想着,我把泪流满面的秦山风留在审讯室,独自走向停车场。我启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开上马路。


9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有些熟悉的街道——周江鹰居住的旧小区就在这条街道上。

 

窗外有一些店铺,一家名叫“金富农用”的店铺掠过我的视线,店铺门口整齐地摆着种子和肥料。我忽然想起,档案里有这家店铺的名字,周江鹰自杀用的农药正是在这里购买的。

 

我把车停在店门口,老板正坐在门口,对我打了个招呼。

 

“您是?”

 

“警察。”

 

“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啊。”自己家的农药害死了人,也怪不得他这么紧张。

 

“你认识周江鹰吗?”

 

“我们都在这条街上住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不认识啊。唉,周工是个挺热心的人,怎么会······”

 

“他经常在你这儿买农药么?”我打断他的话。

 

“农药没买过,肥料倒是经常买。”

 

“那你为什么把农药卖给他?”

 

“这话说的,我开门做生意,能不卖吗?”他说,“不过我确实也觉得奇怪,他说苗圃里有些杂草,用手拔太费劲了。”

 

“这样啊。”我转身离开。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个事情。这东西太毒了,我怕他用不好,还打了个电话给他儿子。我说你爸说苗圃里有些杂草,在我这买了百草枯。”

 

“哪一天打的电话?”这句话让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头皮上的伤口一阵阵发凉。如果日期符合我的猜测,那么我窥探到的,是这辈子见过最深的恶意。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停劝慰着自己。

 

我艰难地回过头,老板被我的眼神盯得似乎有些发毛,“礼拜六吧。”

 

礼拜六,正是三天前。

 

那一天,周潘向周江鹰要钱无果,叫他的爸爸去死。

 

那一天,秦山风把骗来的钱加倍还给了周江鹰。

 

“他儿子是怎么说的?”

 

“他说,确实有这么个事儿,卖给他吧。”


-END-

作者|武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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