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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上的痣,记录了说谎的次数



面对校园暴力时,我选择了背叛朋友。


1

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的脸上长出了第二颗痣。


我从没有注意过,自己身上的痣是怎么长出来的,而且我敢肯定,你也不知道。


关于身上的痣这回事,我曾经问过我奶奶,奶奶说这是“苍蝇屎”—— 你在睡觉的时候,苍蝇在你脸上拉了泡屎,就变成痣了。


这种说法太恶心了,我很是膈应。因为奶奶家堂屋里常年有苍蝇,而我又经常躺在奶奶的睡椅上午休,所以我断定是奶奶家的苍蝇在我脸上拉了屎。


而我脸上的第一颗痣,长在右边嘴角的上方,奶奶说这是“贪吃痣”。


我的确馋,但现在回想起来,小孩哪有不馋的,我是留守儿童,父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买零食给我,平日里啥也没得吃,当然馋了。


听信了奶奶关于痣的说法,我开始观察每个人脸上的痣,让我疑惑的是,没有一个人的脸是干净的。


我想,这苍蝇也太可恶了!专挑人的脸上大小便,谁也不放过。


小学三年级时,我从农村小学转学到了长木镇的中心小学,在这里,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眉心长了很大一颗痣的男孩,名字叫黄文龙。


黄文龙高,壮实,脸有些胖,家里也有钱,和他那个在镇上开金店的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当初会跟这样一个有钱人交朋友,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可能是他眉心那颗痣实在太显眼了,直径差不多有一厘米,而且还微微鼓起,这对我太有吸引力了。


所以,即使我有些怕他,但还是忍不住在放学后叫住他,问:“哪里来的一只史前大苍蝇,在你额头拉了这么大一泡屎?”


黄文龙听了勃然大怒,抄起书包就要砸我,但放在夹袋里的一叠卡牌稀里哗啦掉落出来。他惊呼一声,立马趴在地上捡起了卡牌,顺带招呼我帮忙一起捡。


这种卡牌叫做“游戏王”,是我很擅长的一种游戏,那时候我记忆力好得出奇,动画片里看过一遍的卡组,我全部能够记下来。


黄文龙这套卡组编得很乱,我索性坐在地上,帮他调整起了卡组。当天回去,黄文龙和别人玩卡牌决斗,一次性赢了5把。第二天,他就来和我称兄道弟了。


“陈立嘉你也太强了,我要拜你为师。”黄文龙来学校后,给我买了一瓶三块五毛钱的橘子罐头。


我个头很小,皮肤黝黑,像只猴子,甚至连那个橘子罐头都拧不开。而黄文龙人高马大,叫我“师父”好像有些失面子,所以后来他就改叫我“贝卡斯”了。


这是个外国名字,同时也是“游戏王”的创始人,而且有一只神器“千年眼”,这对我而言是莫大的褒奖。除此之外,黄文龙勒令别人叫我“贝卡斯”,这个名字怪拗口的,但迫于黄文龙的强势,大家都这样叫着,再不济,也得叫简称“贝卡”。


结识黄文龙后,我回家去问奶奶,是不是只有牛屁股那么大的苍蝇,才能在黄文龙额头上拉一泡那么大的屎。


我奶奶一脸严肃:“陈立嘉你不许胡说,那种痣是生来就有的,叫‘观音痣’。”


奶奶迷信,堂屋里就供着观音像。按她的说法,黄文龙面带福相,是个好孩子,值得我交朋友。


可她都没见过黄文龙。


2

在我的小学,一开始并没有饮水机,教导主任害怕我们喝凉水拉肚子,会怪罪学校,就强制我们每人带一壶水来学校。


他派高年级的学生早上堵住校门,进门时,红领巾、水、校徽,这三样缺一不可,不然就扣班级的操行分,我们就得挨班主任的毒骂。


那个女人,每天就叫我们抄生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诅咒学校的苍蝇都去她脸上拉屎,丑死她,让她嫁不出去。


那是在我读四年级的某一天,我不小心把水壶给弄丢了。我不怕一天没有水喝,我可以去厕所偷偷喝水龙头里的凉水,但那天,教导主任站在门口查岗,我吓得不敢去学校,哭哭啼啼地往家走。


绕过学校围墙,我路过了一个菜园旁的土坯房,有一个头发很长的男人看到了哭泣的我,就问我怎么了。


说明原因后,男人让我别哭了,他跑回家里翻箱倒柜,只找到了个装酒用的塑料瓶,在水龙头上洗了几遍,就给我灌满了凉开水,要我带到学校去。


我擦干净眼泪,才看清楚,他是经常来我们学校捡垃圾的流浪汉,原来他就住在学校外面。


这个人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我们大部分都听不懂,以为他说的是外语,就叫他“外国佬”。


而每次“外国佬” 来学校,黄文龙准是最兴奋的那个。


他会拿起自己攒着的饮料罐,站在四楼大吼一声“外国佬”,然后把瓶瓶罐罐从楼上扔下去砸他。“外国佬”总是拿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把一个盆扣在头上,滑稽地去接那些罐子,因为这些能卖钱。


有时候,罐子会砸到“外国佬”头上,发出“咚”的一声,所有人都会大笑,黄文龙还会往罐子里塞石头,让它砸得更狠一点。


每次黄文龙砸“外国佬”,都是学校里难得一见的好玩场景,所有人都会趴在走廊上看戏,直到教导主任把所有人轰回去,黄文龙才把所有罐子一次性扔下去,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有时还会夹杂一个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黄文龙说自己从来没扔过玻璃瓶,是别人扔的。


我信他说的,虽然黄文龙做坏事,但他家里有钱,做了什么都敢当。


他把饮料瓶攒给“外国佬”,人家能卖钱。不像我,一年到头来,连一罐饮料都喝不起。


3

忘记带水的那天,我几乎是踩着最后五分钟往校门跑的,但在绕过学校的围墙时,我发现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正围着黄文龙。


他们就要毕业了,头发留得很长,也没人管他们。他们中领头的那个人笑着勾住黄文龙的肩膀,而黄文龙低下头,从文具袋里抽出一张50元的钞票递给他们。


50元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我整整100天的零花钱!


不过,我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是在敲诈黄文龙。但我去学校只有这一条路,再不去就迟到了,于是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着头快步走过。


在我从他们旁边穿过时,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拉住了我的书包,我摔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他们瞬间就把我围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几个人,他们脸上都长了好多痣,并且身上气味很难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健哥,这是我兄弟!”黄文龙急中生智,“陈立嘉,快叫健哥!有他们在学校,没人敢欺负我们的。”


“健哥。”我也不是不明白事理,语气有些哆嗦地叫道。


健哥回头看了黄文龙一眼,很显然,他们如果打我一顿,或者恐吓我,都有被我打小报告的风险。于是他装模作样地笑了笑,随即警告我道:“你要敢说出去,我打死你!”


语罢,几个人扬长而去,我和黄文龙悻悻地踩点进了学校。


从第二天开始,每次午休的时候,黄文龙都会一个人跑到老远的食堂那边去上厕所。我注意到,他很少再买饮料喝了,甚至零食也不买了。我知道,一定是健哥还在继续敲诈他,但我谁也不敢说。


到了期末,有一天黄文龙的父亲跑到了学校,一脸凶相地把黄文龙拖到了走廊上,十几个耳光扇得啪啪响。


那天黄文龙连着两节课没有来,午休的时候,有人传出消息,说他偷了家里的一千块钱,被他爸发现了。


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敲诈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学校发现了,但他们也只是被批评教育了一顿,毕竟他们才十二、三岁,而且马上就要毕业了。


从那天后,黄文龙就有了个外号,叫“黄鼠狼”,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会偷东西。虽然不再有人敲诈他,他又有钱买饮料和零食了,但每次他在小卖铺挑零食的时候,总会有很小的声音在背后讨论他偷东西的事情。


班上谁丢了东西,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去黄文龙那里翻一翻,甚至每天放学后,如果黄文龙走得早,就会有人偷偷去翻他的抽屉,想要找到他偷东西的证据。


黄文龙因为这件事,和很多人起了争执,甚至大打出手。而我作为黄文龙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顺理成章的,我也被大多数人孤立了。而且,黄文龙以前分过我零食吃,现在他们叫黄文龙“黄鼠狼”,就叫我“黄走狗”,狼狗一窝嘛!


我很是委屈,逐渐疏远了黄文龙,可他们还不愿意放过我。直到后来的一天,有人拿出我曾经和黄文龙,以及那几个高年级混混一起出入学校的证据,说我们称兄道弟,其实就是一伙儿的。


情急之下,我连忙撒了一个谎——那天黄文龙和他的“哥哥们”一起打劫我,可我没钱,他们就抢走了我的一副“游戏王卡组”!


我曾送过黄文龙一副卡组,他拿了卡组在班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甚至我都打不过。而这,就成了他抢劫我的“铁证”!


因为我提供了证据,证明自己和黄文龙也是敌对关系,所以,我终于摆脱了“黄走狗”的骂名。


黄文龙并没有打我,他只是当着我的面,撕掉了我送他的所有卡牌。


我吓得不敢出声,但此刻,我有了“受害者”的身份,有很多人站在了我身后,他们都在替我骂黄文龙。


以前的我总以为,当我遇到黑暗与困境时,自己会像大古一样,变身成为正义的迪迦奥特曼。


后来我才明白,像我这样懦弱的人,只会变成怪兽。


4

我说了一个伤天害理的谎,所以,我的左嘴角也长了一颗痣。


自此以后,我开始心无旁骛地学习,不再玩牌,成绩也突飞猛进。但我总是忍不住去关注自己嘴边的第二颗痣。


我开始推测,一个人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苍蝇才会去他脸上拉屎的,毕竟有句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小时候经常偷吃奶奶的零食,所以右嘴角长了颗“贪吃痣”;我说谎伤害了黄文龙,所以左嘴角也长了一颗痣。


这样想,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班主任那么喜欢骂人,脸上却一直没长痣。我们做错了事情她才骂我们的,她并没有做错事。


至于黄文龙,除了“观音痣” 以外,我发现他脸上也多长了一颗痣,长在左脸的颧骨那里,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颗痣是在他偷钱之后长出来的。


可在后来,他脸上的痣没再增加过,因为即使所有人都说他偷东西,打人,欺负别人,都只是欲加之罪而已。


进六年级以后,我的成绩好了很多。有一次,我偷偷把我的猜想,告诉了自然科学老师,坏人的脸上就会长很多痣。


自然科学老师是个头发稀疏,龅牙的大叔,他的脸上只有一颗痣。


我将我的猜想告诉他的时候,教导主任腆着大肚子,一身汗臭味地走了进来。


教导主任脸上有很多痣,下巴右边的一颗上,还长了一根长长的毛。如果按我的说法,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自然科学老师看了看教导主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这没有科学依据。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科学老师也没有否定我。这世界上未解之谜多着呢,我觉得自己或许也能发现一个?


让我坚定自己的想法,是在我脸上长第三颗痣的时候。


那次我们学校搞大扫除,我负责倒垃圾,但突然尿急了,就把垃圾桶扔在垃圾池一旁去上厕所,结果回来时,垃圾桶就丢了。


我懊悔不已,学校的垃圾桶都长一个样,要是谁拿了,找都找不回来。我急得要哭,但铃声响了,等下还要开班会,我只能硬着头皮跑回去。


走在路上,我们刚好碰到了“外国佬”去垃圾池捡垃圾,而黄文龙也刚好路过。他变得很孤僻了,但见了“外国佬”,还是很热情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外国佬”脸上脏兮兮的,全是臭汗凝结的污渍,咧开嘴笑时,嘴巴里却是光滑的粉红色,牙齿又白又整齐,回应着黄文龙的招呼。


回到教室后,班主任问我垃圾桶哪儿去了。全班人都在看着我,我也赔不起垃圾桶,就连忙撒谎——我倒完垃圾,去上了厕所,垃圾桶被“外国佬”当垃圾拿走了。


班上的同学都扑到教室的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垃圾池,“外国佬”果然在那里,于是不知道谁起了头,冲着窗外大喊:“‘外国佬’偷垃圾桶!”


随后,尖叫声此起彼伏,班主任信了我,让我回座位上去,黄文龙很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他完全可以揭发我,把我以前说过的谎全部拆穿,他完全可以装出无辜的样子,把所有污点全部推在我身上。


弱者只要装作是受害者,那他便可以去欺负更弱的人。


但黄文龙没有揭发我,他只是看不起我。


我们都是怪兽,但我是那种最卑劣的怪兽,因为别的怪兽都在和正义的奥特曼战斗,但我却在欺负更弱小的人类。


5

后来,学校再也不让“外国佬”进来捡垃圾了。但他时常背着那个脏兮兮的蛇皮袋,拿着根短棒子,在校门外殷切地往里面看。


我主动当上了班里的卫生委员,每天收集废纸、空瓶子,然后拿出去送给“外国佬”。他认识我,每次认出我来后,他都会灿烂地笑,还给我吃他种的土黄瓜。


可我每次看到他,都会羞愧得脸红,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而后来,我右脸的正中央就长出了一颗痣。


我知道,我身上的每一颗痣,都是我做坏事的污点,会惩罚我一辈子。


我小学的最后时光,是在忏悔中度过的。


升入了初中,黄文龙不再和我在一个班了。他也不再玩“游戏王”,而是去网吧打游戏。


“不负众望”的,他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坏孩子。他抽烟、纹身、去网吧打游戏,和一群走路外八字,爱瞪人的混混玩在一起。


我以为他会报复我,但他没有,他不屑与我这样的乖乖仔打交道。这对他来说,有失身份。


我的成绩很好,有很多小学同学会来找我解题,他们还会习惯性地叫我“贝卡”,这是黄文龙给我取的外号,但现在听来,似乎是在嘲笑我们的那段友谊。


黄文龙欺负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皮肤很黑,他招呼全年级的人都叫她“黑姑娘”。虽然这个词和“灰姑娘”只差一个字,但灰姑娘白净而美丽,“黑姑娘”又黑又丑,强烈的反差引来了无数的嘲笑。


黄文龙还欺负一个“傻大个”,这个男孩坐在我后排,名叫杨达。他很高,但很瘦,脸长得像驴子一样,衣服又脏又旧,裤子太短了,露出一截很长的袜子。


黄文龙经常会买一包辣条,吃掉几根,然后往里面吐口水,再拿给杨达吃。杨达家里穷,没有零食吃,被黄文龙骗着吃下辣条后,黄文龙就说自己吐了口水,惹得所有人大笑,杨达则是满脸泪水,嘴唇都在发抖。


除此之外,黄文龙还会在下课后堵门不让杨达去上厕所,看着杨达脸青一阵,红一阵的,觉得这很好笑。在初二的下学期,有一次他连着堵了杨达三节课,放学前杨达尿了裤子,黄澄澄的尿液淌了一大滩。


之后,杨达的父亲来学校接他,众人认出了,原来杨达的爸爸就是小学的那个“外国佬”!


随后的日子,黄文龙每天都来嘲笑杨达尿裤子,还笑他是“外国佬”的儿子,众人虽然觉得黄文龙很可恶,但看到杨达那笨拙的样子,也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


每当杨达被欺负,班里都会有一些殷切的目光投向我。我是班干部,和老师关系又好,在很多人看来,我应该出来主持公道。


可我没有勇气斥责黄文龙。像我这样一个曾经背叛了他,还背叛了“外国佬”的骗子,有什么资格出来“主持公道”?


假如我当初勇敢一点,站出来揭发混混敲诈黄文龙的事情,是不是黄文龙就不会偷钱?假如我当初没有撒谎背叛黄文龙,而是坚定地和他做朋友,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堕落成今天的样子?


6

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正面和黄文龙较量,即使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就像我小学的最后一年,努力收集垃圾给“外国佬”,把这当做赎罪的方式,现在我也只能努力去安慰杨达。


我教他做题,和他聊天,在体育课上主动和他分在一组做仰卧起坐。我时常会想,如果杨达能够变得和我一样成绩好,是不是一切问题就能够和平解决。


可杨达的成绩并提升不了多少,不过他也向我敞开了心扉。


杨达向我展示他书包夹层里的两张1元钞票,他说:“我其实有钱,一包零食还是买得起的。”


杨达告诉我其实他有裤子穿,但经常穿那条短裤子,是因为那是他妈妈生前买给他的。


杨达偷偷在书包里藏了一把折叠的弯刀,放学后,他每天都要去河边割一些野菜喂猪,其实学校后山上也有野菜。


有一次,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杨达还上山采了几根紫红色的藤条下来,他说:“这个有点酸,但还能吃。”


我没有多想,就和他一起坐在操场旁边大嚼起了这些藤条,没想到,味道很酸,酸得我睁不开眼睛。杨达看着我哈哈大笑。


他笑起来和他爸爸一模一样,粉红色的舌头,牙齿白而整齐。


对于杨达而言,我是他唯一的倾诉对象。我成绩好,所有老师都喜欢我,而且我不像别人一样嫌弃他。


在他眼里,我光芒万丈。


可其实,我无非对他施了一些小恩小惠而已,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当初对他爸爸做的那件事。


初二的一个下午,黄文龙一伙人又跑到了我们班上,他们看到杨达又穿了那条短一截的裤子,就调侃起他身上有尿骚味。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怒斥黄文龙,要他从我们班上滚出去。黄文龙眼睛一鼓,攥着拳头就把我扑倒在地。班上的女生都惊声尖叫起来。


黄文龙壮实的身体压在我身上,狠狠地扇了我几个耳光,怒吼起来:“你装什么清高!当初‘外国佬’在小学垃圾捡得好好的,不是你诽谤他,他能让学校赶出去?你还说我抢劫你,他妈的狗东西,嘴巴啥时候干净过!”


我闭着眼睛,眼泪往外狂涌,对对对,一切都是我的错。


周围的人听到黄文龙说“外国佬”捡垃圾的事情,笑成了一团。在一阵阵尖叫声、笑声、桌椅倒地声中,我听到了杨达一声凄厉的咆哮。


如果说,“外国佬”是杨达尊严的底线,那么我作为他唯一的朋友,早已成为了他的第二块逆鳞。而此刻,黄文龙正把杨达最重要的两样东西,狠狠地践踏在脚下。


“黄文龙,我杀了你!”


我眼睛一瞪,挣扎着要爬起来,嘴里惊叫道:“黄文龙,快跑,杨达有刀!”


但黄文龙压在我身上,双手按着我的肩膀,一脸狂妄的笑容。他轻蔑地抬起头,看到杨达的刀尖正好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了,黄文龙压在我身上的身体越来越软,但杨达依旧愤怒且疯狂,他再次挥起手,就要砍下去。


我奋力撑起身体夺下了杨达的刀,把他扑倒在地,手掌被刀刃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感觉脸上的几颗痣无比刺痛,它们都在数落着我的罪行。


我脸上全是黄文龙鲜红的血,挣扎着擦干净眼睛后,我看到了从我掌心流出来的血,那是一些黑色的、浑浊的血,就像是我脸上长的痣的颜色。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我紧紧地把杨达按在地上,内心却痛苦不已。


我感觉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什么也拯救不了,也没有任何人会怪罪我。


7

黄文龙死了,杨达进了少管所,而“外国佬”受了刺激,垃圾也不捡了,每天坐在土坯房前傻笑。


而我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当初叫黄文龙“黄鼠狼”的人没有受到惩罚,所有讥笑过杨达的人也没有受到惩罚。


那年我15岁,依旧在观察身边的人脸上有没有新长出的痣。


往事翻过了一页,似乎没有人再关心以前的事情,那个被黄文龙取名叫“黑姑娘”的女孩,依旧在被人嘲笑着。


而我关于痣的猜想,也终于被证明了是个伪命题。


那些旁观者、附和者,脸上并没有长出黑色的痣。


或许这个关于痣的猜想,只对小孩子见效吧!毕竟,小孩子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他们做了坏事会心虚,脸上多多少少会有些表现。


于是乎,小孩子做了坏事就会长痣,脸上的皮肤会变黑。


而他们长大了,把做过的坏事藏在心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所以他们脸上的皮肤不会有影响。


但他们的心会变黑。


-END-

作者|陈淮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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