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院

超级生物015 | 真盐「为什么会酒后吐真言？」

“毕竟，你是他与人类世界唯一的联系。”

1

“怎么搞的？王某，你是不是又惹到什么社会上的人了？”小徐拿酒精棉仔细清理盖爷身上的伤口，同时还不忘怼上两句。

 

王某正远远坐着低头翻看从盖爷身上找出来的手机，听徐至魔这么说，才不满地扯下耳机，无辜摇了摇头：“怎么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啊，我招谁惹谁了？我好心去救他出来，怎么牵扯到我身上？”

 

小徐咂咂嘴，丢下镊子和手术钳，随后翻看盖爷的瞳孔：“我之前有一次加班晚了，出门就看见你和一骑大摩托的男人在卿卿我我，那男的脖子上还有纹身，这还不是社会上的吗······好了，除了肩膀上的刀伤外，就是一些淤青和擦伤，他身子骨硬，没什么大问题。你推他去隔壁楼挂个营养液，休息休息，说不定过一会儿就醒了。”

 

“谢了，”我点头，“不过，你这里可以输液吗？”

 

小徐愣了愣，转身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实验室，面露难色：“不好吧晓博士，隔壁有病房，有护工，有专业设备，干净卫生，关键还对自家员工免费，为什么要在我这里挂水？”

 

我看了看王某，随后又看了看躺在面前的盖爷：“其实，也是想拜托你，关于盖爷受伤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说出去为好······”

 

“打住打住！”小徐急忙捂上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万一听到你们的什么惊天大秘密，到时候灭口还得多我一个！你放心，我绝对不问，绝对不说。”

 

我尴尬地笑了笑。

 

“晓博士，你都被王某带坏了。”小徐见我没继续说下去的意图，便松开手，嘟囔着转身在架子上寻找适合的药剂，调配消毒，业务手段熟练，不多时，就已经麻利地给盖爷扎上了针。

 

不愧是之前经常自己给自己扎针试药的。

 

小徐看我一直盯着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分析道：“肩上的刀伤之前就已经被缝合过，手法专业，处理得当；身上的淤青嘛，位置单一，新旧重合，倒是有些像严刑逼供造成的；至于他手腕上的伤痕，很明显，是长时间被束缚造成的。”

 

一刀从身后砍到肩膀，被生擒后严加拷问······我不敢想象盖爷这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才强迫自己转移目光，看向王某手中仍旧沾着血渍的手机：“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王某愣了愣，指尖迅速敲击，这才递给我：“应该是盖爷退休前一直在追查的那个涉黑组织，就是五年前，他们在富新大厦布控的那个。”

 

我接过手机迅速浏览。盖爷的手机界面简约明了，里面除了一些常见的应用，就是几个我从没见过的软件。其中一个一直在后台运行，打开看，正是用来追踪监听我位置的东西，也好在是这个程序一直后台运行，不然，谁能料到盖爷会在那样的地方？

 

我顺手打开相册，却发现里面早已被清空，一张照片都没有。

 

有些古怪。

 

“什么意思？”我扬扬手，看向王某。

 

王某无辜摊开双手：“不是我删的，本来就是空白。”

 

“那你怎么知道囚禁盖爷的是谁？”我追问。

 

王某凑过来拿食指点开手机备忘录，里面有两段不清晰的录音。我接过王某递过来的耳机，仔细辨认里面的声音。

应该是盖爷被囚禁时偷偷录制的。音频中，隐约听到几个男人的对话，但音质较差，离得也远，除了一些“组织”“医院”“肾源”之类的关键词外，其他什么都听不清楚。

 

“麻辣烫地下，是个私人医院？”我按下“暂停”，疑惑地打开另一段音频。

 

这次的录音更加清晰，但因为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干扰，大致听到了“克隆”“他做不到无性繁殖”“基因改造”这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不是医院。是和惊人院类似的，某个地下私人研究所。

 

联想到院长失踪前留给我的“复制”暗语，我突然觉得这些事情或许从头到尾都是因果循环。

 

王某接过手机：“你没听盖爷说起过吗？当年富新大厦的火，就是这个涉黑组织放的。”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这个涉黑组织究竟是干什么的？你是怎么听出来，这录音里就是那个组织？”

 

“因为那个组织，最开始，就是靠非法贩卖人体器官起家的，”忽然，沙哑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虽然微弱，却掷地有声，“他们的实验基地拥有高超到甚至不亚于惊人院的生物技术和医疗设备，通过医院和人贩子的渠道获取器官进行非法移植，牟取暴利。”

 

“你醒了？”我急忙上前，拍了拍蹲在旁边始终捂着耳朵闭着眼的小徐，示意他给盖爷检查身体状况。

 

盖爷摆摆手，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指了指王某手中的手机。

 

王某及时递过来，盖爷一边操作，一边继续说道：“那个组织我们当年已经追踪很久了，但是，它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后来，便以更加迅猛的发展势头渗透到全国各地，甚至，搞起了人体实验。”

 

这太可怕了。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进行人体实验，企图激活人类细胞活性，改造人类基因，优化人体构造，以此来出售药物给全球各地的富豪和官员。但好在，他们目前并没有什么······”盖爷突然盯着手机愣了愣，随后不动声色地看向王某，表情意味不明地继续说道，“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我额头直冒冷汗：“所以，当年他们潜入富新大厦，企图盗取有关‘超级物种’的资料，就是想要从X的身上寻求突破口？”

 

盖爷用那双稍显疲惫的眼睛看向我：“是的，我之前也一直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盯上你和胡烁这个不起眼的研究室。但后来你告诉了我关于X的事情，我才恍然大悟。毕竟，在他们看来，X适应性和学习能力极强，又不会衰老，这才是比人类更为高级的生物。”

 

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那这么说，一旦他们掌握了X的秘密······”

 

“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利用X的细胞进行人类基因改造，牟取暴利。”王某补充道。

 

完了。

 

我两眼一黑：“这么说，院长的失踪，或许就是因为他们······”

 

天旋地转，这一瞬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无比清晰的失重感。

2

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噩梦。

 

冰冷的试验台，刺眼的无影灯，那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被无情禁锢，浓重的消毒水味让人无法透过气来，他苍白的手臂上插满针管，药物的作用让他虚弱而痛苦，身体上连接的仪器将他所有的光芒和温暖尽数抽取，唯有氧气罩上朦胧的雾气还能证明他的存活。

 

他不该承受这些！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的固执，他根本不会化作人类的模样！那么如今······自然也不会被那样的人盯上。

 

发现他们的存在，证明他们的存在，保护他们的存在······这才是“超级物种”项目的研究初衷。

 

可事到如今，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从噩梦中惊醒，支离破碎的画面瞬间在我眼前化作粉末，黑白分明，如同阵旗已倒的军队，无力还击，最终在狂风暴雨中溃不成军。我平静地睁开眼，强迫自己盯着头顶的白炽灯，仿佛能从这丝毫没有感情的色彩中，感受到这世界最后的恶意。

 

“你醒了？”尧尧轻轻将手掌覆在我冰凉的指尖。

 

“嗯，”我冷静异常，轻轻坐起身，才发现我晕倒后不知被谁妥善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上，“他们人呢？”

 

尧尧接了杯热水递给我：“盖爷还在徐至魔那里休息，王某把你送过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有些饿了，能帮我，去食堂带点吃的回来吗？”

 

尧尧满面担忧，也不知王某都和她说了什么。她点头，拎着行政卡和我的饭盒起身：“我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馄饨······晓博士，你别太担忧了，现在还不能证明院长究竟是不是被那些人给抓去了，所以······”话说一半，尧尧叹了口气，自顾自摇摇头，转身走了。

 

尧尧说的没错，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直觉告诉我，王某和盖爷一定有什么事在瞒我。至于是不是和院长有关，我得想办法自己搞清楚才行。

 

所罗门的智慧教人敬畏上帝，因为那是知识的开端。可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得不到上帝的偏爱，被他的不公摒弃在最为黑暗的角落，那么此时此刻，我也只能与上帝作战。

 

我回到第三培植中心，将仍在提纯的仪器停下。透明玻璃容器中翻滚着无色的气泡，将一块赤色鹅卵石浸在中央，发酵的酒曲无声蒸腾，在顶部凝结出金红色的晶体。这些晶体如同深海的矿石，珍奇而美丽。我小心将仪器打开，用镊子将这持续提纯了三个月才得到的绿豆般大小的“真盐”取了出来。

 

人常言酒后吐真言，殊不知其实是这么个小家伙在背后捣鬼。

 

众所周知，酒的化学成分是乙醇，在消化道内不需要消化即可吸收，迅速且完全，对人的神经和大脑有明显的麻醉作用。因此，醉酒之人对大脑和神经的控制作用下降，导致思维混乱，不再设防，更容易说出或做出平时不会出现的话语和举动。

 

可是，有些人在醉酒后恨不得将自家保险柜密码都告知天下，这种过激行为就不再属于合理范畴，而是“超级物种”在起作用了。

 

研究发现，正是某个神奇物种的存在，才会让一些醉酒者更容易酒后吐真言。

 

“真盐”，形似光滑的鹅卵石，乍看和普通的石头并无区别。可它一旦接触到酒精，就会分泌出一种类似海盐的金红色晶体，味微咸，并以液态溶于酒水之中。这些分泌物和酒精一起进入人体后便会迅速攻占人类思维，让人控制不住讲出最真实的话语。但因为真盐的数量极少，分泌物有限，提取的过程繁琐而复杂，因此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运用。

 

不然，这样强力的拷问神器，早应该得到更好的运用才是。

 

我绕到食堂买了份热粥，随后将“真盐”分泌物的提纯晶体放进去，搅拌均匀，这才乘电梯来到小徐的实验室。

 

我首先得知道，盖爷在被囚禁期间，究竟都看到了什么。

3

“你醒了？不碍事吧？”盖爷的精神看上去恢复了不少，不愧是退役刑警，身体素质没得说。他正倚在沙发上休息，一只手还拿了本诗集，正饶有兴致地翻看着。

 

“嗯，”我淡定坐在盖爷身边，将热腾腾的粥打开，“你先吃点东西吧。”

 

小徐远远背对我们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盖爷瞥了眼白粥，随后又看了看我：“你有不少问题吧？”

 

我坦然点头：“没错，可你毕竟是伤员，我还是得遵从人道主义精神。”

 

盖爷笑了笑，脸上的沧桑不知何时变成了疲惫，接过我递上来的勺子，轻轻抿了口热粥：“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知道，你现在谁也信不过，总觉得自己四面楚歌。可是我得告诉你，和当年富新大厦事件有关的人里，我是最没可能伤害你的，”盖爷顿了顿，又摇摇头，“或者说，我们都没可能伤害你。”

 

“你们？”我挑眉，“是说你和王某吗？”

 

盖爷吹了吹碗里冒出的白烟：“尧尧之前完全是因为受了蒙骗。”

 

“哦？所以说，你们三个都已经串通一气了？”我整了整衣领，两手交叉，微笑看着盖爷吞咽的动作。

 

盖爷苦笑摇摇头：“虽然我们几人目的各不相同，但是眼下，安全找回院长才是重中之重。毕竟，我潜伏在惊人院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事到如今更是关键时刻，不能有一丝差错。”

 

“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的？”我开口试探。

 

盖爷愣了愣，笑着放下手中的碗：“刚不是还说要给我人道主义关怀的吗，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没搭腔。

 

“其实是我主动潜入得劲麻辣烫的。当年富新大厦的事情，给我们支队带来巨大的损失，也因为一直找不到证据，上头无奈便下令终止这个行动。我引咎辞职，但我个人也从没停下对他们的调查。我潜入那里录音拍照取证，就是为了掌握证据，但年纪大了，一不小心就栽了跟头，但好在我已经是退役的身份，他们从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后来我趁机逃了，幸好碰上你们，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离开，”盖爷说道，“他们的地下据点有很多，也很分散，但这是最大的一个。说那里是地狱也不为过，因为我在那里，看到了比恶魔更可怕的东西。”

 

我不确定盖爷的口无遮拦是因为掺在粥里的“真盐”迅速起了作用，还是出自于他的真心，我只能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那里有十几个实验体，都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孩子，”盖爷双目浑浊，音色颤抖，“他们被用作各种药物试验，每天被注射各种违禁药品，然后被迫进行各项测验。每天都有不同的孩子因承受不了未完成品带来的副作用而死亡，那些人将其解剖，观察各个器官的变化，进而去完善他们所谓的激活人类细胞的药物……更可怕的是，每天都还会有新的孩子进来。我不是什么文化人，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驱使，会让他们丧失作为人的根本？”

 

我的身体开始不自主地颤抖。

 

“药的初衷是治愈人，而不是伤害人。就算开发出那种药物，让人能活得更久，学习能力和免疫力都增强，可用这样的代价来换，也过于残酷了。”一直沉默的小徐忽然开口，肩膀颤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盖爷狠狠拍了一把沙发：“现在是争分夺秒，这个组织越晚一天被清剿，就会有越多的人遭到毒手。”

 

我回过神来：“你要把收集到的证据······交给警察？”

 

盖爷有些疑惑：“不然呢？”

 

我攥紧了衣摆低下头：“可如果······我是说如果，院长真的是被他们抓了起来，警方一旦介入，那么院长‘超级物种’的身份必将暴露，没人能保证，就算铲除了这个组织，还会不会有其他的组织来打X的主意，甚至，会不会以政府的名义对X进行研究和试验······”

 

“晓博士说得对，毕竟，X的诱惑太大了。”小徐点头认同。

 

我狐疑地转身盯着他：“你怎么也知道X？”

 

小徐愣了愣，尴尬挠了挠头：“那个······我毕竟是搞药物研究的，自然听说过那个组织想要研发的药物和想找的东西，再联系你们口中的院长，自然······自然······啊啊啊我错了，我不该听，我立马让自己失忆！”小徐连连摆手，作势就要拿手边的针管往自己胳膊上捅。

 

我无奈摇摇头，示意他安静。

 

盖爷似乎还在思考我刚才的话：“可如果不报警，单凭我们几个，是不可能和他们抗衡的。为了救出那些可怜的孩子，我宁愿让院长背负这个风险。”

 

“被用作试验的孩子是无辜的，可院长也是无辜的！”我头昏脑涨，一把拉起盖爷的衣领，“他为了我踏入人类的世界，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盖爷眉头拧成一团，手腕发力，将我的手推开：“可他毕竟不是人类，他只是个怪······”

最后一个字，盖爷强忍着才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是“真盐”起作用了。

 

没错，在他们看来，院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怪物。

 

我强迫自己冷静：“那好，先不说收集到证据之后该如何处理，我先问问你，你的照片呢？”

 

盖爷愣了愣：“什么？”

 

我站起身绕到盖爷身后，指了指他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机：“你刚才说你潜入麻辣烫店地下，拍照录音取证。录音我见识过了，可照片呢？”

 

盖爷瞳孔猛然收缩。

 

“照片被······”盖爷刚要开口，便急忙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阻隔了身后的光源，阴暗的身影笼罩在盖爷面前。

 

“你让我吃了什么？”盖爷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异样，警惕地看向手边剩下的半碗白粥。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身子盯死了盖爷的双瞳：“照片是不是被王某删了？”

 

盖爷死死咬牙，却仍旧不得已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是”。

 

“我就知道，”我故作轻松直起身子，“手机拿回来一直都在王某那里，他递给我的时候，已经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照片删除了，这从你接过手机时那明显的停顿就能猜到。所以，我现在想知道，照片究竟拍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盖爷惊慌失措，捂紧自己的嘴摇头，同时朝徐至魔投去求助的眼神。

 

我立即从怀中摸出尧尧的手枪，看也没看，抬手直指身旁小徐的额头。

 

“晓博士你冷静些······”小徐丢下藏在手里的麻醉剂，举起双手。

 

“告诉我。”我一字一句，逼向盖爷。

 

“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看照片！？”我歇斯底里地怒吼，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人拒之门外的怪物。

 

“因为怕你担心，进而失去理智——就像现在这样。”

 

回答我的既不是盖爷，也不是小徐。

 

我猛然回头，对上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王某那充满歉意的眼神，随即便感到后颈一痛，整个人瘫软在地。

 

“毕竟，你是他与人类世界唯一的联系。”

 

我跌入松软的沙发，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就是王某的这句话。

治聊时间 

盖爷应该报警，暴露X吗？

－END－

作者｜金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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