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生物020 | 玻璃蝴蝶「假如给你一副透视眼镜」
我曾以为，失去你就是我最大的痛苦，可现在我才知道，最令人绝望的不是失去你，而是······面对你。
1
得知院内还有其他X的消息，我却没有丝毫意外。
这反而解释了我之前的某些疑虑，让那些看似怪异的细节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王某究竟是谁。
他看似活得通透，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只是整件事情的旁观者，但又屡次插手，是最早知晓院长失踪去向的人，还曾救我性命，甚至从一开始的富新大厦火灾就参与了进来。更为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斥巨资建立惊人院。
生物多样性造就了当今社会复杂的生态系统，以人类为首，其社会性驱使同类群居成团，而一旦有了团体，那么必然出现异类。异类若想争夺资源生存下去，只能同样选择抱团取暖，这样才有从大多数人那里争得一席之地的可能。
而被激活的X，应该与人类无异。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王某为何会资助院长，又是为何屡次施以援手，甚至在暴露出危险的情况下主动负责保护他。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骑摩托的纹身大汉，应该也是X才对。
他们默契地形成了一个区别于一般人类社会的团体，相互交流传递作为“人”的经验，建立合理有效的纠错机制，互帮互助，资源互通，帮助彼此更为迅速地融入人类社会。
“哈——”院长打了个哈欠，击碎录音结束后这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王某急忙接话：“咳······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院长揉揉眼睛回答：“还说呢，谁让你家睡觉不关灯的？那灯火通明的，知道你钱多，有必要这么浪费国家电力资源吗？”
王某嘟囔道：“我这不是······怕黑么······”
我干脆站起身，不再理会这两个人含糊其辞的表演，而是走到盖爷身后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既然你曾在那里做过卧底，那么陈路青究竟是什么人，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盖爷有些意外：“突然问这个干吗？”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向组织隐瞒院长的行踪，她究竟和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存在什么样的交易。”我说道。
院长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个，你问这个有什么用？现在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怎么样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才对吗？有了上次公园里的经验，说明贸然通知警察已经不可行了，咱们再想想别的······”
我打断院长：“因为我怀疑，那个男人就是胡烁。”
“就算是胡烁，那又怎样？”院长一改方才的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回击我的疑虑。
我绷紧脸上的肌肉，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怎样？你不会不知道的。”
院长没有言语，只是垂下眼帘，攥起了拳头。
王某看我和院长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微妙，于是急忙上前一把揽住院长的脖子：“哎哎哎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商量对策的，怎么还吹胡子瞪眼了呢······”
“王某你给我安静点！”我厉声呵斥。
“得，我不管了。”王某两手一摊朝大门退出去。石习生见状，也默默戴上耳机，悄然调大了播放器音量。
盖爷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里，刚要点烟，就被石习生的轻咳打断动作。他抬手指了指第二培植中心墙面上的禁烟标志，盖爷这才抱歉地点点头，收起打火机。
我将一直锁在院长身上的目光挪开：“我这个人向来有自知之明，我能力有限，经常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去救赎别人。我现在只想确认自己相信的事情是否正确，既然这里有人不想告诉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查。”说着，我转身离开了第二培植中心。
2
院长如我所料没有跟上来，反倒是盖爷前后脚跟我回到办公室。
我坐下拉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一副全新的眼镜框打磨起来。
盖爷跟在我身后自顾自坐下，扬了扬夹在指间的烟，我点头默认，他才点上烟开了口：“陈路青在那个组织属于中上层，行动比较自由，手下的人都管她叫路姐。她之所以被组织重用，就是因为当年发现胡烁手上有X这种生物的人，是她。”
我眼皮猛然一跳。
盖爷继续说道：“我当年在她身边卧底了近三年的时间，最后在富新大厦收网也是为了抓住她······”
此话一出，我立马怔住：“那个黑衣人！？”
盖爷缓缓吐出白烟：“对，是她。”
我万万没想到，当年大火中可疑的黑衣人，竟然是个女人！？
所以终于说得通了······失火那天，胡烁的状态明显有些奇怪，在他第一次出门查看情况返回后，决然焚烧“超级生物”相关资料，就可以看出他一定是在这期间接触了什么熟悉的人并达成了某项共识。
如果，我听到的声音沙哑的男人真的是胡烁的话，那么他和陈路青之间的交易说不定就是源自富新大厦的火灾。而帮助胡烁制造死亡假象的，就是陈路青这个黑衣人没错。
所以，在五年前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胡烁和陈路青究竟进行了怎样的交易？
盖爷看我没追问，便继续自顾自说道：“但奇怪的是，富新大厦失火那天，我得到的信息是，陈路青其实是要去你们那里抓捕X的，为了阻挠她的行动，所以我才不得不下令收网。但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警方的阻碍还是出了其他什么差错，她并没有如约把X带回组织。我这条线就此断了，提前退休，后来我私自调查惊人院，才慢慢捋清楚事情缘由。”
我继续手中的动作，将镜框的凹槽调整到最狭窄的状态。
“因为大火那天胡烁朝我开枪，我一开始便从你身上着手进行调查。我错把院长当做胡烁，本以为是胡烁假死企图逃脱制裁，你却告知我关于‘超级生物’X的真相，我的猜测因此而彻底被推翻。后来，我不得已以身犯险，潜入麻辣烫地下室，这才发现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
我抬眼看了盖爷一眼：“什么？”
“这个涉黑组织庞大且散乱，内部划分不同的势力范围。陈路青这一派和胡烁为了隐瞒某个X的身份，私自阻断了消息的上报，联手制造假死把院长创造出来，为的就是替他们隐瞒的那个X挡枪。”盖爷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手中的锉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你是说······胡烁不惜假死，让我成为激活人把院长变成人类形态，为的就是帮他们两人制造出来一个诱饵送给组织，从而保护他们两人想要保护的另一个X？”我有些乱，理清楚思路确认道。
盖爷点头：“没错，因为正如他们所说，提取优化基因，组织只需要一个X就够了。而院长，就是这个牺牲品。”
所以······院长的出现，是为保护谁？
我细数所有的可能。现在，已知院长是X，录音中提到惊人院里还有其他的X，而胡烁和陈路青想要保护某个X······
那么眼下很可能一共有三个X被激活，以人类的身份活着。
我冷汗直冒。
“你在做什么？”盖爷看我表情不对，急忙转移话题，“从刚开始就一直在弄这个。”
我看了看手中特制的眼镜框，回答道：“哦，这个······我们目前所有的调查，当然，除了你被抓的那次，都是依靠偷听或者录音得到的不完全消息。所以这次，我想亲眼看一看。至少，我得先确认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胡烁。”
“看？”盖爷不解看着我。
我站起身，从连接在机器上的培养罐里拿镊子夹出了一个东西，轻轻放在试验台上：“这个，玻璃蝴蝶。”
“什么？”盖爷凑过来眯起眼仔细看，“什么都没有啊。”
“是透明的。”我轻轻将无刺激性的红色粉末扫在试验台上，这才渐渐出现了一只蝴蝶的轮廓，“这种玻璃蝴蝶的翅膀构造特殊，无论什么颜色都能被它翅膀上无数的透光孔分解，光无法反射进眼睛，因此我们人类的是看不到它的。所以，如果用它的翅膀制作隐形服，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盖爷点点头，却又不解：“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做隐形服？然后潜入写字楼？”
“我才不会那么残忍，”我轻轻将玻璃蝴蝶的双翅打开，分别夹在眼镜框两端，“玻璃蝴蝶本身数量就少，扯掉它们用来保护自己的翅膀无异于要它们性命。这是我培育激活的玻璃蝴蝶var，你戴上试试。”
盖爷疑惑接过来。
“不许看我，看身后的那面墙。”我补充道。
“神了！”盖爷惊叹，“我竟然能看到隔壁的石习生！”
我小心将眼镜接过来收好：“没错，激活后的玻璃蝴蝶，可以透视。”
3
当我和盖爷重新站在那个熟悉的红绿灯街口，面对人来人往的高档写字楼，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又感觉什么都变了。
我戴好玻璃蝴蝶var眼镜，拿出手机，根据写字楼地图寻找陈路青的办公室，并调整角度去观望。
在这神奇蝴蝶翅膀的作用下，世界变得清晰而透彻，所有人的秘密一览无余。柜台后面偷偷藏下刚收到的一百元现金的收银员，办公室里佯装工作却在拿小窗口看电视剧的职员，咖啡馆角落里在桌子下面动手动脚的情侣······
我一时间明白了石习生之前的话，这世上有无数的秘密，你就算一一看到了，也无能为力。
“怎么样？”盖爷问道。
我摇头：“不行，陈路青的办公室位置特殊，刚巧夹在两个通道之间。刚激活的玻璃蝴蝶还不太稳定，试验记录它最多只能透视两道墙。所以要看见陈路青，我就得想办法混进去。”
“太危险了。”盖爷提醒我。
“那里，”我指了指写字楼一层对外营业的咖啡馆，“那里应该有门能通往大厅，我们从那里进去试试。”
“差不多，大概能看到办公室了。”还好我视力不错，能大致看到透视过的房间。
“你小心点，咱们现在算是深入敌人腹地。”盖爷抿了口咖啡，旋即便皱起眉头，“真苦，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喜欢喝这种东西······哎，你怎么一口也没喝？”
我忙着寻找陈路青的身影，于是随口答道：“我最讨厌喝热咖啡。”
盖爷听我这么说，便接过我手中的咖啡杯：“那给我吧，可别浪费。”
然而我却没舍得松手。
盖爷愣了愣：“怎么？”
我回过神：“没、没什么······只是这味道，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盖爷没有追问我，只是把手插进口袋里，盯着街角来来往往的人群。
或许习惯了清冽冰凉的干姜水，就不再想要回味醇香甘苦的热咖啡。
“怎么样了？”盖爷催促道。
我摇头：“办公室一直没有人，只有偶尔路过的员工，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什么涉黑组织的人，应该都是写字楼里的普通工作人员吧······”
“暗门呢？有没有类似的？毕竟我之前在麻辣烫地下就是在暗门后面······”盖爷提醒我。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之前一直没问，你是怎么从麻辣烫地下逃出来的？”
盖爷沉默片刻：“偷偷割断了手上的绳索。”
“可是，”我紧追不放，“牢笼呢？那张你拍到的胡烁的照片，也拍到了牢笼的铁栏杆吧？”
盖爷没有回应。
“一直没问，你之前卧底在那个组织，和陈路青应该走得很近吧？”我自顾自继续发问，继续紧盯办公室，“能和我说说她长什么样子吗？这样我也好监视，不然就算她从我眼前走过，我也注意不到。”
盖爷却一直没有理会我，我奇怪转身：“嗯？”
却只看到，一个短发的高个女人站在盖爷身后，盖爷眉头紧锁举起了双手。
“别动。”
下一瞬间，冰冷的枪口同样抵在了我的背后。
在看到那高个女人的瞬间，我猛然想起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陈路青”这个名字感到熟悉。之前惊人院登记人员档案的时候，我无意翻看到盖爷档案表，在他的配偶栏里，虽是填写丧偶，但妻子姓名却是“路青”两个字。
“盖世，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高个女人将盖爷的手钳在背后，狠狠推了一把，被另一个男人上前挟持住。
我身后的男人把枪口移到我腰间，随后转身看向高个女人：“路姐，上次叫他跑了，这次直接把他丢给实验中心给解剖了吧！这该死的，多少兄弟都折在了他手上！”
“就你话多！？”陈路青瞪了我身后男人一眼，随后低头按住一侧的入耳式耳机，片刻后对话筒回应，“知道了。”
“路姐，那边已经率先回基地了，胡教授肯定会站在他们那边，惊人院的事情怕是要瞒不住了。”身后的男人似乎也接收到了通话，挂断后担忧问道。
“先出发，事情还有转机。”陈路青一行人似乎正要出门，却刚巧撞上了守在门口宛如猎物的我和盖爷。我无能为力垂下头······
卧底警察和涉黑组织大姐，看来盖爷的往事要比我想象中丰富得多。
可谁知陈路青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盖爷身上，反而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肩膀，将我拖向地下停车场的方向：“本以为这次彻底把路走死了，谁知道你竟然亲自送上门来，而且时机刚好。”
“什么？”我刚要发问，就觉得脑后一痛，瞬间昏死过去。
4
五年来，我曾在无数个深夜里醒来，在梦魇中逃离大火的吞噬。我一次次在梦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被烈火撕裂焚烧，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睁开眼，竟能把这早已碎成漫天大雪的人像重新拼凑，填补，完整。
胡烁······？
这个本该化作灰烬的亡魂，此刻正完好无损站在我的面前。
我浑身酸痛，无法动弹，被头顶刺眼的无影灯晃得睁不开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冰冷的试验台上。
“胡······”我喉咙发痒，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醒了？”
熟悉却根本不应该属于他的声音。
听他开口这么说，仿佛这么多年的一切，都不过一场梦境。
眼前的人穿着熟悉的白大褂，没人帮他熨帖整理，衣角还沾着斑驳的血迹。他的发丝没有一丝光泽，纠结着无力垂在眉间，双眼写满了我根本看不懂的情绪，只是脸上的疤痕刺目可怖。他的声音改变很多，却和我之前听到的沙哑男声别无二致。
他俯身用戴着医用手套的双手检查我的瞳孔，仿佛我并不是他挚爱的妻子，而是一具等待解剖的尸体。
“别动。”他的声音如同暴晒后堆积了厚厚的角质，没有感情，没有语气，却一样能安抚我此刻即将失控的情绪。
“嗯······”我的胳膊突然感受到刺痛，我侧眼看去，才发现胡烁已经熟练将冰冷的针头扎进了我的肌肤，猩红的血液迅速将透明的胶管填满。
我突然开始颤抖。
太阳穴被人贴上了电导联，我此刻情绪的波动以线条的形式轻松被一旁的机器读取。
“别怕，”胡烁将我的血样交给身后的助手，“只是做个普通的检查。”
我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你和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回答，身后的大门就突然被人推开，走进来一名年轻的研究员：“胡教授，路姐说让我来帮你。”
胡烁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朝那研究员说道：“不用，我知道你是来监视我的，就算你们觉得我会搞小动作，但检查结果和数据是不会撒谎的，站一边看着就行了。”
随后，胡烁瞥了我一眼：“如你所见，我是他们的生物顾问，也是优化基因项目的总负责人。”
我最后的幻想被无情击碎：“所以说，富新大厦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我满足激活人的条件，帮你激活X，为你提供原始优质基因？”
“不是。”胡烁决然否认。
我终于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胡烁，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我都不相信······”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深渊。
“应该说，从我利用爱菌让你爱上我开始，就都是我的计划。”
我的世界顷刻天昏地暗。
胡烁一边操作手中的仪器扫描我的身体，一边说道：“你我来自同一所院校，同样的专业，同样拥有研究‘超级生物’的理论知识，你甚至有高于我的天赋和技术，而你恰巧又是女人······你不觉得，你简直是个完美的实验对象吗？我只需要你爱上我，再让你亲眼目睹我的‘死亡’，你自然能成功激活X······有了完全形态的X，就有了优质基因的提取源，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全人类的进化，这是好事，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的。”
我默数仪器机械的嘀嘀声，仿佛切断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刺激。
片刻，我漠然开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什么？”胡烁愣了愣。
“杀了我，你不是就可以亲自激活X了？把X变成我的样子而不是院长，这样的话······不是比现在这种局面要容易得多吗？还是说······这些年，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胡烁语塞。
“呵。”站在角落里的研究员发出轻蔑的笑声。
胡烁轻叹：“就算是吧。”
这世上，到此为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到我的东西了。
沉默片刻，随着我被推出仪器，我这才开口：“可你想过没有，院长他是无辜的。他不是为了成为你的试验品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把自己都当祭品献了出去，多他一个又算什么！”一提起院长，向来沉稳而的胡烁似乎将积攒在胸口的怒气尽数引燃，瞬间爆发，“你不懂······你根本不明白我究竟都做了什么！我像不能见光的蛆虫，以一个死人的身份躲在黑暗中，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骄傲的研究成果被当做犯罪的工具······我牺牲这么多，都是为了······为了······”
“为了，你所谓的全人类······吗？”我苦笑。
对方不语。
“胡烁，我真的······不认识你了。”我的眼角滑落一滴久违的眼泪，“我曾以为，失去你就是我最大的痛苦，可现在我才知道，最令人绝望的不是失去你，而是······面对你。”
治聊时间
盖爷和陈路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END－
作者｜金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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