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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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薪30万,是整节绿皮车厢最穷的人



我的第一桶金,来自别墅区的垃圾桶。


1

“是的是的,我是在首都工作没错。嗨,不是什么高端的职位······倒也足够日常的开销。


“诚然大城市里的消费水平是比较高,但坦白讲,只要能够有一套房子居住,关于吃喝方面总是有办法又便宜又健康。唯独房子——一个能容身的地方,实在是天底下最让人头痛的事。我的很多老同事就是因为房子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当然是存款不足——只好收拾铺盖回家乡,一切重头来过,例如人际社会关系啊等等。


“你们不得不承认,人是社会性动物。我在某本书上看到:人类这一种族,本质上就是建立在社会关系上的,也难怪有些人会因为孤苦无依而自杀,而古代时候看破红尘的人会选择独自生活。切断了和社会的联系,人就如同切断了供氧的脐带。


“我?说到我,我的确运气够好,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实不相瞒,我的房子足有2000平米——在首都这样的城市是难以想象的吧?


“并不是我在吹嘘,你们看,趁着火车还未开动,远处那排别墅,从左向右第五处,就是我的家。如果这火车再不开动,恐怕等会儿你们还能看到我老婆到阳台晒太阳。”


搭乘火车,拥挤的车厢让每一位客人随机相对,漫长的旅途总会因无聊而产生对话。


果不其然,火车尚未开动,嘴皮子就开始摩擦,加之这人口中的措辞实在夸张,众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向远处影影绰绰的一排富人别墅区。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他的发色正在向银白过度,上身穿一件有些磨损的皮夹克,双手放在桌下,两腿之间。这种拘谨的样貌不匹配他话中的信息,尤其是夸张到2000平米的首都豪宅。


常搭乘火车的人都知道,绿皮车厢最能够诞生富豪与伟人。他们常常打着体验生活的名义,放着私人飞机与头等舱商务舱不坐,来选择和老百姓亲切交流。


这是难得的机会,透过他们的嘴巴,可以有幸得到最机密的政府内幕、时事要闻,以及生意场上的各种秘诀。


以上的多数名词当然要加引号,这不过是种开玩笑的说法,一种调侃罢了。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富豪会搭乘这样的火车车厢,在首都拥有2000平米豪宅的人更不会。


同座的人本该对中年人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今天很出乎意料,这些耸动着耳朵的人似乎都对他的话很有兴趣。


“运气好?难道是中了彩票?”


中年人轻笑了一声,头向脖颈间缩去,把双手分别压在屁股底下,就以这样一种姿态说道:“哪里哪里······不过,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离火车开动还有十分钟。中年人咽了口唾沫,在脑中组织着语言。


他一面透过车窗展望自家的宅院,一面讲述他是如何拼搏到这处房产。


2

中年人的名字叫赵大富,典型上世纪风格。


大约二十年前,青年赵大富趁着改革开放余热,背着蛇皮袋,只身一人来到北京。照理说沿海城市才是首选,但赵大富刚从一个山窝爬出来,不懂时事,深圳、上海,对他而言太过陌生。难得一见的新闻中,北京常常和权威挂钩,带着无与伦比的公信力。


赵大富识字不多,更没有一技之长。起初只能做一些体力工作,搬家公司、工地劳力,他都做过。


“命运的转机常常在不经意间出现。”赵大富其貌不扬,谈吐却总有一些文人气质。他这句话,也是对自己命运的佐证。


赵大富在工地当劳力时,结识了一位年龄相仿的朋友。后来工期结束,这位朋友做了一处别墅区的保安。他与赵大富相熟,故此经常带他偷偷避过物业领导,遛进别墅区,翻找富人的垃圾桶。


这些垃圾桶里深藏的玄机,为赵大富昭示了一个自己未曾见过的世界。


他先捡拾名酒包装盒,这些富家子弟弃之若敝的垃圾,转手便可在假酒商贩手中换取高额酬金。


他曾看到过消费金额数十万的酒店发票,也曾见过被丢弃的崭新名牌包。


更可笑的是,他有一次在一只未拆封的月饼盒里,找到了被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八摞人民币,外加纸条一张,上面写着:敬赠某某局长。


赵大富不禁哑然,这位行贿之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某局长以为他送一盒月饼太过寒碜,根本懒得拆开。


赵大富愣在原地很久,提着那一盒月饼,似是提着万钧重担。


他找到保安朋友商议,朋友大喜,要和他对半分掉。赵大富挥手拒绝。


朋友大骂他迂腐:“这些做高官的,平日里收礼不知有多少,哪会在意这小盒子?”


赵大富攥紧那个月饼盒,只一个劲儿催促朋友,让他找出那位局长的门牌号。


朋友又气又怒:“你是疯了吧?这是住户隐私,要丢工作的!”


赵大富依然坚持,朋友终于决然地说:“好,以后你不要再来,我不会让你进去了。猪脑子,死脑筋。”


那天,赵大富抱着月饼盒子摁响门铃,屋内无人。


直到已近深夜,赵大富靠在别墅院墙外半睡半醒间,车灯晃着他的眼睛。不必说,是别墅主人回来了。


不出保安朋友所料,那带着金丝眼镜的高官听完赵大富的话,笑脸瞬间成冰,打翻了那月饼盒子,说:你找错人了。


赵大富还想开口,车已经驶进了车库。


赵大富还在等。过了不知多久,从别墅里出来一位妙龄女郎,她提着一个黑袋子,递到赵大富手里:“这里有五万,拿上赶紧走。不许跟任何人提。”


赵大富彻底傻了,手里的钱没有送出去,又多了五万。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女人要走,赵大富拦住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又多给我?”


女人脸似冰霜,压住怒火:“嫌少?”


“不是不是,”赵大富慌忙辩解,“这不是你们的钱吗?”


女人紧皱眉头,诧异而又释然。她本以为对方是来敲诈,可见赵大富并无此意,她心内也松弦,对他笑道:“都送你了。看你还年轻,干些有出息的事儿,多读读书。”


像大坝泄洪,闷雨突降。这天晚上,赵大富在别墅区里提着左右两袋钱,像个迷茫的天平。


他后来在书本上找到两个形容词,极贴切地描述了他当晚的心情——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拿着这笔钱,决定像那女人说的,好好读书。


青年人若是有了好学精神,就等同于握住了向命运叫板的利器。赵大富正因为从山间走出,更为珍惜学习机会。


他苦读了一两年,在认字方面就已经达到普通高中水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心中酝酿:他决定报考大学,争取一份有力的文凭证书,以便能够在城市里体面地立足。


他每日埋首在书堆中,恶补各类通识。虽然相比他后来的成就,考取大学这件事在赵大富的人生中显得微不足道,但这仍然助他成功跨越阶级,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


学习的时间里,他的那笔钱在慢慢消耗。他留足了学费,等到被录取后,开始省吃俭用,经常外出打工,加之成绩优异,总会有奖学金,大学四年总算顺利结束。他以一种新的面貌重返社会。


假如你仔细望一眼赵大富,会发现除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谨小慎微以外,他和那些每日行色匆匆、提着公文包的中年文员并无区别。但只是走到这一步,就几乎已经磨去了一个青年人的所有锐气。


他用仅存的拼搏精神在公司里爬升到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拿着一份他初次来北京时根本不敢想象的工资——虽然对比他现在所需要的开支仍然显得捉襟见肘——他花费了近十年,终于完成了一个大山青年向社会白领的蜕变。


也是在第十年,三十岁的时候,他遇到了后来的人生伴侣:一位偶有小脾气,姑且算得上温柔贤惠的南方女人。


都市里人情淡漠,人的交往都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赵大富在一次公司联谊晚会上遇到她,随即被拨动爱情开关,虽然对于三十岁的男人来说已经太迟了,但总好过没有。


和多数情侣都要经历的吵闹恩爱没什么不同,他们很快结为夫妻,相互依持,日子过得勉强还算温润。


婚后第二年,他们的儿子诞生。


不管是因为妻子把卫生间弄坏而遭到房东谩骂,还是儿子的诞生,都让他倍感压力。


这一切促使赵大富和妻子决定迎接巨大的挑战:在北京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那时候北京的房价正在疯涨,我工作五年的积蓄全部花在了婚礼和儿子的出生上。做这个决定时,我的银行账户只有四位数。”


赵大富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


虽然他一直在说这些琐事,但周围人并未表露出不耐烦的态度。角落里打着哈欠的大妈,背过身竖起耳朵的学生,似乎都对他的故事抱有巨大的期待,想听一听他是如何在这最后十年得到了人生的巨大转机。


火车还未开动,乘务员也不见踪影。


赵大富取出随身水杯,喝了一口。


“我的好运,都是拜我儿子所赐。决定买房的意愿,也是从他出生才出现的。可以说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幸运星。”


3

“从决定买房开始,我辛苦攒钱,用了整整八年,我和妻子的积蓄加起来达到了近百万。这足够我们在不那么繁华的地带交一份首付。也就是在这时,我和妻子总算开始准备选购房子了。”


赵大富和妻子开始物色合适的房子。


起初的计划里还要考虑交通、学区,这样只能一步步地压缩住房面积。物色半年之后,他们终于选定了一套综合而言还算合适的房子——重要的是价格较低——房子面积60平米。


那段时间,赵大富每日的心情都在起伏,一想到要用自己半生的积蓄换取这套钢铁房屋,他总是陷入难以言喻的精神状态。


他为了生存,拼尽全力,读了很多书,渴望能用知识改变命运。他也望见了山外的世界。世俗眼中,他家庭美满,有贤妻陪伴,房产的添置将为他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月薪足够支付剩余房贷,若是无病无灾,他已经可以预见年老的自己在床榻上安眠,身边妻儿环绕。


那天下班后,赵大富特意晚走了一会儿。


他笑着和每一个离去的同事作别。望着那些拥挤在一起的啤酒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他还不敢有发福迹象。


他想起多年前在建筑工地上双手被砖头砸得鲜血淋漓的年轻人,突然恍惚: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他用了十八年才坐在这个位置上,而这个位置只够他买一间60平米的小窝。


他起身准备离去时,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说:“是赵先生吗?有一处关于您名下地产的收购计划,我们希望能和您谈一谈······”


赵大富挂掉了电话,搭乘电梯离开了公司。


在下雪。他没有带伞,选择徒步,漫雪而行。


这是一段很长的距离,过去的八年他为了节省车费,已经走得很熟。


他会在心中默默计量路程时间,从最初的50分钟,到后来只用30分钟就可以走完。像是和自己竞赛,这常常带给他莫名的感动,偶尔是心酸。


有时他会故意绕远,沿着公司大楼转至另一个方向,佯装自己刚刚搭乘汽车,钻进上班的人流里,和脸熟的同事自然地打招呼。


今天他特意走得很慢。


明天计划交房,他以后不会再走这条路了。他不是所谓的迂腐气质,要怀念一条旧路,这只是一种中年人的身体习惯。他们总会避免提早回家,哪怕在车中静静坐上那么一首音乐的时间。他们被生活压榨得很疲惫,太缺乏自我的空间。


雪越下越大。穿过胡同,路过要打烊的小店铺时,老板认出了他,递来一把雨伞。他道声谢,踽踽独行。


到楼下时,他在路灯下停了一瞬。上楼前,未注意到角落的那辆车将车窗摇了下来,冲他喊:“赵先生!”


赵大富回过头,看到车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人下车,手举一把黑伞。


对方礼貌地对赵大富说:“赵先生,我刚刚跟您通过电话,想谈一谈您名下地产的收购事宜,但似乎信号不太好,未能接通,所以我来到您家楼下等候······”


赵大富心头率先闪过警惕,继而愤恨那帮地产公司泄露了他的个人信息。


他不悦地说:“不是信号不好,是我挂掉了电话。我没有什么地产要收购,你别再来烦我了。”


正要走时,青年人上前一步,他的神色没有尴尬,只是很恭敬:“赵先生,还是请您确认一下比较好,我们愿意出这个价格。”


青年人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件,结尾有着硕大的天文数字,九位数。


赵大富彻底愤怒:“我以前也是做推销的,你们用这样的手段不觉得很低劣吗?骗小孩子的把戏?”


“没有,赵先生,我们是认真的。我认为您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会等您缓和一下。”


赵大富裹了裹衣领,冷哼一声道:“愿意等就等吧。”随即转身上楼。


黑漆漆的楼道,他要爬到六楼。


推门时,妻子正在收拾搬家的行李。


儿子已经睡熟。他蹑手蹑脚靠过去,在床边待了两分钟。


妻子无话,手上勤练。


赵大富看到角落收起一堆旧书,随手翻看。这些都是他多年前的藏书。他仍保有读书习惯,只是工作繁忙,看得少了。


他翻开一只礼物盒,露出的信纸上写着一段英文:


I sit at my window this morning where the world like a passer-by stops for a moment, nods to me and goes.


他嘴边露笑。青年时总会有文艺诗性的时刻。他递给妻子看,说:“看,这是我年轻时抄下来的诗。那时候虽然很穷,总还是怀有巨大激情。”


妻子却只瞥了一眼:“看不懂。”


像初生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他的眼中满是失望。怎么会看不懂呢?他记得妻子英文很好的。只是不想看,懒得看罢了。


他张口想说:“这是泰戈尔的诗······”却生咽到肚子里。


赵大富知道,人到一定年龄,总是会这样。


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衰亡?大约是面对未知不再抱有期待时。不再执着于不解的语句,不再执着于新鲜事物,转而躲进自己安逸的小窝,面对一切都保持瑟缩的态度。


第二天清晨时,那辆车还在。


去公司的路上,赵大富先去还了那把伞。只是冬天太冷,店主尚未开门。赵大富准备将伞挂在门鼻上。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并不是很熟。接起来一听,才知道对方是和赵大富买了同一小区的一个朋友。他应该是和赵大富一同交房。


接起电话,那头便说:“老赵,完了!咱们被骗了!房子是真的,钱交给的是骗子······人已经跑了,真房产商不认账······”


赵大富像突然吃了一击闷锤,倒在雪地里。


他在病床醒来。医生已检查过,并无大碍。


送他来的是那家小卖铺的店主。人很热心,一直守在床边。见赵大富醒来,店主说:“要不要跟你老婆通个电话什么的?”


赵大富抽着鼻子,双眼无神,愣了一下,像有口闷气堵在胸前,他直挺挺地坐起来。


一旁的人都看得呆住了,赵大富突然拽住店主的袖子,哇地一声哭出来:


“完了,全完了······我的房子没了······”


哭只是一种发泄,只要人不死,身后的鞭子就永远不会停下。


公司来了电话询问缺勤缘由,赵大富说不上话,店主抢过手机,说他生病,在医院休息。


赵大富回过神时,环顾四周,向店主道了谢,就要走。


“你可不能想不开。”


赵大富滞滞地答:“知道了。”


他不知该往哪里走,总觉得再踏出一步就要晕死过去。车道上堵车如塞,车鸣充耳。人行道上空无一人,他想被撞死也没有机会。


也或许是这么短暂的时刻,他突然想到了昨夜的那辆车。


他把电话拨过去,没有人接听。


他拔腿向家里狂奔而去。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他昨夜有多想让那辆车滚开,今天就有多想让它还在原地。


那辆车跳进他眼眶时,仿佛红日初生,照亮希望。


赵大富敲开车门时,青年人睡眼惺忪,看到赵大富,也恢复了精神:“赵先生是想通了么?”


赵大富没有余地,只能点头。


“如果我签了那份合同,真的能够给我这么多钱?”


青年人没有说话,掏出电子设备和一张银行卡,把余额的显示界面摆在他眼前。赵大富数了不知多少遍,唯恐上面的九个零会飞走。


他咽了口唾沫,用仅存的理智发问:“这······到底是什么地产合同?”


青年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计划书。


“赵先生,您近年来在蜜蜂森林植树活动中已共计栽种了1328棵树苗,这些树苗的所在土地目前正在计划建设一座大型的民用机场,包括您的树苗已经被纳入了收购计划。基于您多年来坚持日常节能环保的行为,政府将会给予您一个丰厚的补偿。”


“人生啊,总是充满戏剧和转机。”赵大富环视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神色,吐出这句话。


没有人回答他,他便自顾地接着开口。


“我年轻时刚来到北京,曾有段时间极不适应环境,诸如尾气、雾霾等等,也因此特别在意环保那些事。蜜蜂森林对我而言不止是用来打发时间,更是寄托了一个大山之子对绿色的一份向往之心。也许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那天我同时得到了人生中最坏和最好的消息,先是以为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进了骗子的腰包。接着就像塞翁失马一般,诡异地得到了亿万财产,像是命运的馈赠。”


4

车厢内的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惊诧中,但不过片刻,又如同渐冷的沸水,平静下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对赵大富说:“这种事情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可话说回来,也不是谁都能羡慕的。”


那个久久不语的学生转过头,推了推眼镜:“赵先生何尝不是因为善举而受益呢?不管天降横财还是中年发迹,往往尽是多年的积累,水到渠成的事。于我们而言,今后自然要多做一些公益的事,谁也说不准,哪一天就有可能从中获益呢?”


火车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爆发起掌声,目光的焦点聚集在赵大富身上。他神色骄傲,面露得体的微笑,沉浸在为这节车厢的人带来最新秘闻的巨大荣誉感之中。


火车迟迟未曾开动。


有人看到远处月台上站着一位医生,一动不动,便把头伸出车窗,对着医生大叫:“快上车呀!马上就出发了!”


赵大富还在和周围的人说着:“是的是的,我在家乡还有位年迈的母亲,这次回去就是要把她接到这里······”


月台上的医生仍然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掏出笔,在病历单上写道:


精神状态未见好转,药物需适量增加。


乘务员走上列车,她站在两节车厢的接缝处,拍手招呼:“下车了下车了!要吃午饭了!”


所有人的口中都小声嘟囔着,身子却很有默契地齐齐起身,走下火车,走向未知的地方。


只有赵大富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他还望着窗外,望着远处那套别墅,发着呆。


赵大富的妻子果然出现在了阳台上,不止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儿子。


那个孩子头发茂密,脸蛋红扑扑。


孩子说:“爸爸是疯子么?”


女人看了他一眼:“不是。”


孩子说:“那爸爸为什么在玩具小火车上不下来?”


女人鼻子红了起来,像是被堵住了咽喉,说不出话。


“因为爸爸的钱被人骗走了,他只有呆在小火车上才有安全感。就像······就像小时候,你喜欢抱着爸爸睡觉一样。”


医生出现时,她悄悄抹了泪,以眼神问询。


医生叹了口气。


“情况并不乐观。病人系遭受巨大精神打击而产生强烈的臆想症状,沉浸于幻想之中,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界限,例如把我们用来缓解患者焦虑的玩具火车当做真实存在,并有意识地去规避现实世界,把眼前的医院大楼当做自己的别墅等等。根据刚才的记录,另一位因司法考试失利而精神失常的青年患者,情况就要好很多,也已经能够记起详细的法律条目。赵先生目前的情况,还需要再进一步的观察才能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治疗方案······”


孩子突然惊呼:“爸爸要下来了!”


赵大富正趴在车窗上,对着离去的人群背影大喊:“快看!那是我的老婆,那是我买的房子!”


他对着妻子大喊:“老婆,你还记得那首诗吗?那是我年轻时写的,你看不懂,我就背给你听——我今晨坐在窗前,世界如一个路人似的,停留了一会儿,向我点点头又走过去了。”


女人忽然转过头去,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END-

作者|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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