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院

双十一，我的男朋友打八折了

“双十一，除了狂欢购物外，你还想要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吗？”

1

饭菜的香气拼命从门缝里钻进来，隔着门板，依然能听见厨房里沸腾的汤汁发出的咕嘟声。

暖色的灯光下，安宁赤着脚蹲在床头的地毯上，安静得仿佛一只提线木偶。

地面的凉意顺着脚尖传遍四肢百骸，安宁盯着手中折掉一角、被灰尘染得脏兮兮的合同，只觉得浑身都止不住地在颤抖。她目光空洞地确认着合同上的每一个字，限定的使用日期明明白白标注着“截止至2019年11月11日”，她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小声啜泣起来。

去年的“双十一”狂欢购物节，跟往常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大小小的店铺先涨后降，打着满减、优惠、抽奖的旗号，吸引着每一名顾客，誓要榨干她们身上的每一分钱。

安宁躺在床上吃着薯片，百无聊赖地刷着购物软件的首页。五花八门的折扣信息并没有让她的目光多停留半分，不是她意志力有多么坚强，实在是她银行卡的余额无多了。

薯片胡乱地塞了一嘴，安宁突然看到某彩妆品牌的首页推荐语——“双十一，除了狂欢购物外，你还想要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吗？”

安宁咽下嘴里的薯片，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活动界面，看到里面的活动规则写道：

看到别的女孩子有个千依百顺的男朋友，你羡慕吗？

既然你选择做我家的顾客宝贝，自然不会让你有任何羡慕别人的机会。

从11月1日起，凡是购买我家任意商品的小宝贝，皆可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一等奖奖品为智能仿真机器人男友一台，让你在光棍节里，不再寂寞！

看完后，安宁嗤笑出声，腹诽道：“这么蠢的文案，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她用手指捻起一片薯片放进嘴里，另一只手在返回键上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点击退出。她看着那几行天马行空的抽奖信息，突然自言自语道：“要不，就试一次吧，反正一根眉笔也没多贵。”

没隔几天，正在上班的安宁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她好奇地拆开来一看，是一式两份的《智能仿真机器人男友使用协议》。

“中了？”安宁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文件，愣住了。

她立即掏出手机点开了购物软件。由于工作太忙，从那天购物以后她就没再登录过，这次打开一看，店铺的中奖提示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闹着玩的吧······”安宁不敢相信，但她还是如约签署了协议，“算了，反正不管怎样，我也不会吃亏就是了。”

合同寄出的隔天，安宁就收到快递员打来的电话。那边气喘吁吁地埋怨道：“安小姐吗？你的快递到了，由于贵重物品必须交由本人签收，麻烦你尽快回来一趟吧。”

安宁急匆匆从公司赶回出租屋，一口气爬上楼，浑身的汗并没有冲散她的热情。

将快递员送走后，她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巨大的纸箱里，一个完美的、与真人无异的男人就安稳地躺在包装箱里，出现在她眼前。

即使距离不超过十公分，安宁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狠狠地在腿上掐了一把，疼痛感瞬间让她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

通读了一遍说明书，安宁按照提示操作，一步步激活了机器人男友。

漫长的开机等待后，男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坐起来，偏过头看着安宁，用几秒钟的时间扫描了她的五官，然后对着她甜甜一笑：“你好，亲爱的。”

安宁看着他那对仿佛盛满了酒的梨涡，瞬间，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2

安宁为男友起名为梁晨，因为有他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那么美好。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工作，在黑夜降临时，共同面对这个世界的种种无奈，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小仓鼠，驱散所有的寒冷。

梁晨温柔体贴，不仅会撒娇和吃醋，甚至偶尔还会闹点小脾气，仿若真人。不过，说明书上说，机器人男友没有正确的自我认知，无法意识到自己并非真人，也并不知晓自己作为奖品的命运，所以，安宁也对此绝口不提。

时间久了，她似乎真的忘记了梁晨是机器人的这回事。

但在昨天早上，安宁忽然听到了处于待机状态的男友身上，发出了“滴”的一声响动。

她凑过去，发现在他的脖子后面，隐隐浮现了一个红色的阿拉伯数字，4。

“这是什么？”

安宁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她心惊胆战地熬到下班，期盼那诡异的数字能够自然消失，但是当她回到家拥抱男友，却发现它依旧存在，而且越发明显。

直到今天早上，她发现那个数字变成了3。

安宁忽然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份合同，急忙将它翻找出来，蹲在地上仔细阅读。

没错，使用期限是一年，她瞬间理解了出现在梁晨脖子后面的数字，原来那是他离开她的倒计时。

一年来的交往，她已经习惯了有梁晨在的日子，可现在，她又要面临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吗？

她无法接受这样被迫的失恋，于是按照合同上的联系电话，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电话接听，甜美的客服女声透露不出丝毫感情：“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安宁清了清嗓子，不安地问道：“我去年中了你们的一等奖，如今这个奖项快到期了，我想续约，可以吗？”

对面响起了键盘敲打的声音，随后客服笑道：“女士，这边帮您查询了一下，奖品的续约金额为原价的百分之八十，您可以通过网上店铺自动续约。”

安宁挂掉电话，登陆购物软件，查看机器人男友的价格。然而网页上，六位数的续约费令她望尘莫及。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毯上，卧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饭菜的香味一股脑钻进安宁的鼻腔里，为她迟钝的神经增添了一分暖意。

一道人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安宁木讷地抬头看了看穿着围裙的梁晨，鼻子一酸，伸出手胡乱地拽住了他的衣摆。

梁晨蹲下来，揉揉她的脑袋，心疼地问道：“我的小宝贝怎么哭了呀？饭好啦，快去吃饭吧。”

安宁哽咽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一下扑进梁晨的怀里，哭得歇斯底里。

3

工作日的游乐园没有多少人，安宁向公司请了假，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多与梁晨留下一些开心的回忆。

才一上午，两人便把游乐园里的所有项目玩了个七七八八。刚从云霄飞车上头晕目眩地走下来，安宁立马被梁晨一把扶住，嘴里被塞了一颗柠檬味的硬糖。

“不晕了吧？”梁晨笑道。

安宁微微抬起头，看着阳光下梁晨有些不真切的脸，突然狠命地抓住他的胳膊。

梁晨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慌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

安宁用力摇了摇脑袋，往前踉跄着走出一步，有些哽咽地撇嘴喊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以后是不是也会对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好？”

梁晨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宝宝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忽然吃醋啦？当然不会了，我心里只有你呀。”

“如果你离开我，你会不会忘了我？”

“傻瓜。”

安宁在他怀里，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余光微微一瞥，便看到了红得发亮的数字标识。

她难过地将头埋得更深了。她舍不得，梁晨就像是一名骑士，在她的生活里，手持利剑为她披荆斩棘，而她，也早就切切实实地对他动了心。

夜晚，一身疲惫的安宁看着躺在身边，陷入待机状态的男孩子，只感到悲痛欲绝。

这个今天还拥抱着自己的男孩子，到了明天，就彻底不属于她了。

天亮后，安宁醒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梁晨。”然而，没有回应。

她红着眼爬起来，一遍一遍地尝试着启动他，可他脖子后面的数字一闪一闪，没过多久，就变成了0，随后逐渐暗淡下去。

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这个鲜活的男孩子，就再也不会对她微笑了。

11月11日这天一早，原公司便派人上门回收了梁晨。

安宁看着梁晨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他们打包带走，忍不住问道：“他会怎么样呢？”

负责人听到她讲话，目光慢慢挪了过去，他看着手里的数据，用笔轻轻点着：“目前检测看状况良好，看得出你在使用时有用心维护，这样的话他还可以继续被投入使用。等各项机能都被消耗得无法正常运转时，他就会被销毁了。”

安宁目送他们离开，却无能为力。她又一次参加了店铺的抽奖，但是很可惜，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再眷顾她。

这天夜里，安宁躲在被窝里，眼泪顺着脸颊滑向两侧，打湿了枕头。

身边的位置，再也不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体重而微微凹陷，也再也不会有人将哭泣的她搂进怀里，用柔软的手指拭去她的眼泪。

4

几天后，这座城市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但空气依旧很寒冷，街上的人影也寥寥无几。安宁对着自己的双手哈了口气，将脖子上的围巾又系了一圈。

这种鬼天气，老板还硬是让她出来发传单拉客户。

安宁将怀里的传单一张一张地往外发，但路人们的眼神比周遭的冷空气还要冰冷。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安宁愣了一瞬，缓慢地抬起头。

梁晨的模样一如往常，他看着安宁的眼睛，温柔地笑道：“你好，可以给我一张吗？”

安宁“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递给他一张传单。

从前梁晨也是这个样子，在路上遇见发传单的人，他会主动要一张，如果遇到了流浪汉，也会给一些零钱。他似乎比一些人还要更像个人，愿意把自己的温暖分享给他人。

梁晨将传单叠了两折，塞进口袋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远清，你在干嘛，快走呀？”

这时安宁才发现，在他的臂弯处还挎着一位娇滴滴的美人，显然是今年中奖的幸运儿。

美人不情不愿地嘟起嘴，埋怨道：“好冷啊，快走吧，接什么传单呀。”

“嗯嗯，想不想喝热奶茶？”梁晨温柔地回应道。

“远清······”咂摸着这两个字，安宁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她看到梁晨手腕上被满满当当的衣服袋子勒出的痕迹，甚至有一瞬间的气愤。

以前他们逛商场，东西都是两个人一起拿的。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安宁忽然撕心裂肺地吼道：“梁晨！”

但没有人回头，甚至没有人稍作停留。

他已经，忘记她了。

安宁的眼泪砸在怀中的传单上，缓慢地晕开，她只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5

一夜没睡，安宁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她强撑着打电话请了一天假，刚刚躺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陌生号码，安宁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安小姐是吗？你的快递到了，我给你放在门卫，记得去取一下。”

安宁疑惑道：“我的？可是我没买过东西啊？”

对面报了一遍收件人姓名和手机号，确定后笑道：“那我就不清楚的，快件的确是你的，有时间去拿就好了。”

“骗子吧。”安宁放下手机，侧身沉沉睡去。

但在接下来几天，她不断接到短信电话，提醒自己有快件送到门卫。

安宁一头雾水地走进收发室，刚进门，正好对上门卫大爷埋怨的目光：“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东西就没地儿放了。”

安宁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哪件是我的？”

大爷指着屋子里横七竖八的快递：“全部。”

安宁不敢置信，她跑了四、五趟才将快递全部领走，对着满地大大小小的包装箱，她犹豫半天才拆开一个。

是新出的爆款口红，某个女明星的同款，安宁曾把它加在购物车里，但始终舍不得按下购买。旋即，她迫不及待地挨个拆开了其他的快递，名牌包、吹风机、长筒靴、成箱的水果和零食······无一例外，都是她曾经想买，却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呆在购物车里的东西。

她翻出手机，打开自己的购物软件，果然发现自己的购物车不知何时被清空了。

当理想变成现实，本应该无比欢欣，但这一刻，安宁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作何心情。

她手机和账号的密码都没有别人知道，但仿佛有一种直觉，在告诉她，是谁为她做了这一切。

果然，翻着账号的购买记录，她忽然在“猜你喜欢”里看到了一本书。这是在不久之前，梁晨提过自己想要买的一本书，那时她半梦半醒，将手机直接递给他，让他自己查来看。

在当时，他就有了为自己清空购物车的打算吧？

可是，这些东西这么贵，他又没有工作，到底是哪里来的钱？

安宁继续翻看历史记录，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在买书的那天，梁晨还和一个电子商家的客服聊过天。

从聊天记录里，安宁惊讶地发现，梁晨竟然卖给了店家一组微处理器芯片。

安宁心中激起了波浪，这样高端的芯片，她从没听梁晨提起过，除非，这芯片就是梁晨自己的。难道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机器人了？

安宁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关掉购物软件，看着一地的商品，心里五味杂陈。

傍晚时分，她又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心烦意乱地回应道：“快递吗？放在收发室就可以了。”

对面顿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是哦，我是未来邮局的，安小姐，您半月前寄给自己的信，今天是传达日期。您方便下楼取一下吗？”

“未来邮局？”安宁没有印象。她从没给自己写过信，但从这半个月的经历来看，一封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件已经不足以令她感觉到意外了。

安宁下楼拿到信，看到信封上的字，瞬间怔住了。她用手慢慢地抚过封皮上的几个字，泪如泉涌。

致亲爱的宁宁：

我亲爱的小公主，看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吗，不知道你会不会很惊喜呢？我想一定是会的，毕竟我的宁宁超级容易满足，一口好吃的蛋糕就可以让她开心一整天。

我知道，别的女孩的男朋友们，都会满足她们的很多很多需求，但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虽然你从不曾向我索取过什么，但我还是想最后，为你清空一次购物车。

其实我以为，这不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以后，我还能为你做很多很多······那天在你的购物软件里，我发现了我的来历。我是一台男友机器人，不知是我的情感处理器坏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间，我真的很气愤。

我恨自己存在的价值，只不过是商家吸引客户的一种手段；我恨自己被当做工具，无权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我更恨，自己不能作为一个人，以真正的男友身份，陪伴在你身边。

冷静下来后，我仔细阅读了注意事项，发现自己只能陪伴你一年。

一想到即将离开你，我胸腔的位置，就疼得令人窒息。真可笑，我明明应该是不会心痛的吧？

但没有办法，作为机器人，我对这样的现实根本无能为力。所以，为你清空购物车，就成了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希望你在看到这些礼物时，能够不那么难过，开心一点。

宁宁，就算今后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呀。

爱你的梁晨

房间里空空荡荡，安宁满面泪痕，攥着信纸蹲在地板上，泣不成声。

6

安宁找到了电子商家客服，希望能将梁晨卖掉的零件买回来。

店家回复得很快，言简意赅：“你会出多少钱？”

安宁计算了下自己的全部存款，诚心诚意地将数字报了上去。很快，店家回复道：“可以，你这消息来得真是时候，再晚一步，我就要清空里面的数据了。”

安宁有些疑惑，问道：“这芯片是用来做什么的，里面有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智能机器人部分情感的微处理器，这种东西对生产厂家来说，就是一次性的，用过就会销毁了，不过黑市会高价回收，用于做盗版。”

安宁没太理解，又问道：“情感处理器是什么意思？”

这次过了很长时间，店家才发来一大段文字，安宁看了半天，终于总结出其中的含义：这组芯片会处理机器人所产生的额外情感，这些情感并非来自生产厂家的设置，而是机器人出厂后，自身生成的。对于大部分机器人来说，这组芯片往往是无用的，而一旦用到了，就说明这台机器人产生了与真实人类极其相似的情感。

看着屏幕上的这段话，安宁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她明白，梁晨是爱她的。

梁晨放弃了这组芯片，代表他为了她，放弃了自己最接近一个真实人类的机会。

隔了许久，店家又发来一串文字：“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我在数据里发现了一个无法破译的加密文件。”

“我从事这行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想把这个加密文件留下来，研究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安宁用手臂擦拭眼泪，用力敲下键盘。

7

安宁收到了那组用来处理梁晨情感的芯片，她将那小小的东西放在手心里，很难想象它们曾安稳地呆在梁晨的身体里，为他昼夜运行。

她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东西小心地收藏好，然后慢慢攒钱，等有朝一日，能够将他的身体重新从网店货架上带回家，然后将它们装回到他的身体里。

这个目标，成为了她继续努力工作、生活下去的动力。

天气越来越冷了，安宁实在不愿意出门，只能窝在家里吃冰箱冷藏的速冻汤圆。

白白胖胖的汤圆盛了满满一碗，她咬下一口，醇香的芝麻馅在舌尖化开，烫得她心里暖烘烘的。安宁慵懒地缩在沙发上，边吃边摆弄着手机，随手翻阅着实时热点。

突然，一条标题为“机器男友深夜逃跑，卖家为赚钱不择手段”的新闻映入眼帘。

安宁心中一慌，汤圆顺着勺子掉在了腿上，滚烫的汤汁渗进裤子里，将皮肤烫得发红。

她颤抖着点开新闻，看到了中奖者和机器男友的照片，熟悉的面孔令她胆战心惊，她连忙翻出合同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假借热心市民的身份询问了梁晨逃跑的具体信息。

得知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后，安宁心慌地穿着拖鞋就往外跑，她沿着所得的信息一路边跑边寻，却丝毫没有看到梁晨的身影。

冷风不断吹打在她的脸上，似乎吸进去的空气都夹杂着细碎的冰碴，可她并不在意。她自私地想，如果自己能在所有人之前发现梁晨，就把他带回家，好好藏起来，再也不让任何人找到他。

风雪是不知在何时停止的，阳光也重新洒落在这片冰雪大地上。

安宁的身体几乎被冻得僵硬，感知也已经麻木，却依旧没有找到梁晨的踪影。她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当抽噎着回到家门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时，忽然发现楼道里有一个大纸壳箱子动了一下。

安宁吓了一跳，瞬间忘了哭泣，后退一步警惕地喊道：“谁，是谁？”

箱子顶上被打开，梁晨的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向安宁委屈道：“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发现抓走了。”

安宁愣了几秒，猛地扑了上去。

梁晨深深地回抱住她，直到安宁的泪水洇进了他的衣服里，将他的脖颈打湿。

安宁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珠，哭喊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那些礼物，我一样都不想要，你怎么能这样和我告别······”

梁晨笑着抚摸她的头，应声道：“是啦，是我错啦，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对了，你怎么会回来？”安宁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晨的脸，仿佛生怕他会再次消失，“之前在街上遇到，你都不认识我了，怎么会又想起我来？”

“本来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脑子里有一段被封锁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了，然后我就想起了很多事，包括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还有，我应该想方设法回到她身边。”

梁晨眯眼笑着，伸出手刮了刮安宁的鼻子：“我知道一旦离开她，我的记忆将被格式化，然后重新投入市场，成为不知道哪一个人的男朋友。所以，为了想起她，我卖出了自己身上的一组芯片，并在芯片里植入了一个加密程序。只要程序被破解，就会远程激活我的备份记忆。”

安宁怔住，没想到他竟然背地里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试试看而已，万一成功了，我就能回到你身边了，嘿嘿。”梁晨耸了耸肩，“如果失败了，也不会让你空期待一场。”

“是那个电子商家的老板，”安宁眨眨眼，终于舍得从梁晨的怀抱里出来，“是他成功破解了程序，一切都要感谢他。”

两人回到温暖的出租屋里，梁晨看了看桌上彻底凉掉的半碗汤圆，二话不说，转身钻进了厨房，没多久，厨房里雾气腾腾，飘出香甜的气味。

“对了，那中奖的那个女孩······怎么办？”安宁咬着嘴唇，趴在厨房门框上幽怨道。

“她呀，”梁晨顿了顿，似乎故意为了逗弄安宁，慢吞吞地接道，“人家根本不缺追求者呀，早就把我玩腻了。”

“那就好······”安宁点点头，刚要松一口气，忽然恍悟梁晨话里的意思，瞪眼道，“你是说我没有追求者咯！”

梁晨放下锅铲，走过来弯腰正视着安宁的眼睛，目光明亮而温柔。

“我追你呀。”他在安宁的嘴唇上轻轻地一啄，“以后，我会努力挣钱，把我自己买下来，送给你的。”

“一言为定。”

－END－

作者｜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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